“你说得简单。”陈宝生拍一下肖岚的脑袋,“我这出来一搞公司,才体会到下海经商真不容易,社会主义不是在课堂里讲出来的,真是这么一分钱一分钱地争取来的。哎,说定了,今天晚上你跟我走,让你白吃一顿日本饭。”
“我去算干吗的?”
“你就算顶替陈俊伟呀。”
“啊?”肖岚哭笑不得,心想这陈教授为人师表怎么像个“拉皮条”的呀。他红着脸说:“我又不是研究生,而且我也不想找对象,我才多大呀。”
陈宝生又在他头上拍了一下,“你想找对象,人家也不会要你。那女孩和我谈过,人家现在也根本不想谈对象。她年龄也不算大。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爸爸急着要让她找个对象,还得在咱们这种高等学府里找,她爸爸和我提了好几次了。我和陈俊伟也都说好了,就是去吃个饭,露个面,姑娘肯定不干。我和她也沟通好了,就是给她爸爸做场戏,也算是人家托的事,咱们确实给当回事办了。”
肖岚觉得这还差不多,但又觉得他一个学生去干这种事,以后传出去让同学老师知道非成笑柄不可。大学里这种事没有瞒得住的,三传两传,让人添枝加叶就成了“段子”了。于是他还是摇头:
“不行不行,我这岁数,也不像急着要找对象的呀。”
“怎么不像,你不是都有对象了吗。”
“陈教授您这是听谁说的呀。”
陈宝生有些生气的样子,“去一趟有什么呀,何况也是为了学校的利益。同学想去的有的是,我还不让呢。我找你是觉得你条件不错,小伙子要个头有个头,要模样有模样,咱们让人看了,得代表咱们学校的水平呀。你今天晚上穿整齐点,你就说你是物理系的研究生,听见没有!你多大了?二十一岁?你就说你二十二四了,听见没有。”
肖岚说:“以后人家知道我不是研究生,人家会说你这是欺骗,那更影响你们公司的声誉。”
陈宝生瞪眼说;“你还以为人家真要和你谈恋爱,以后还要细打听你呀。就今天一晚上,一顿饭,吃完算完,各走各的,然后就没你事了,啊!”
陈宝生又拍了肖岚一下,像谈定了似的,走了,走几步又回过头来,大声嘱咐:“哎,晚上是吃日本饭,坐塌塌米,得脱鞋。你记着洗洗脚换双袜子,别臭烘烘地熏着人家,听见没有!”
晚上8点,肖岚正衣冠楚楚地随着他过去的历史课老师陈宝生坐在中国大饭店日本餐厅一间雅室的“塌塌米”上,救场如救火地客串着一幕“拉郎配”呢。
不过要说这肖岚也真够有些能耐的,北理工的外籍学生很多,其中就有不少日本留学生在,肖岚学些不错,外语也算出众,这些学生都愿意和他打交道。
有一年暑假肖岚甚至和两个日本学生到他们家乡神奈川县去玩了一趟,在那里那帮留学生非常热情的请肖岚吃了一次地道的日本料理。
正是因为这次经历,肖岚现在对吃这种“和食”的规矩,他不算是白丁。他可以不用人教就把绿芥未用筷子熟练地在酱油盅里调匀,把“天妇萝”的萝卜泥倾入配好的料汁儿里搅开。连陈宝生都禁不住把眼睛斜过来,亦步亦趋地学着他的“法儿”吃。好在“塌塌米”也是改良的,虽然进屋照例要脱鞋,但用不着屈膝下跪。桌子下面挖了一个大坑,恰好能把双脚放进去。
肖岚最终之所以跟着陈宝生来了,基本上是为了“好玩儿”。他在医院里瞑目卧床那么多天,不知不觉萌生了许多顽童心理。如今乍一解放出来,对一切未曾体验过的事情都产生了兴趣。他想,不就是陪着吃吃饭吗,人家问什么答什么。反正有陈教授周旋着场面,他这个逢场作戏走过场的角色,没什么难演。
他们进去的时候,那位叫欧阳天的老板和他的千金小姐已经在座:陈宝生一边弯腰脱鞋一边仰脸寒暄,首尾不能相顾。那位老板瘦而精干,穿着雪白硬挺的衬衣,袖口还扎着晶亮,脖了上级古板地系着宽幅的领带,他言谈不多,笑容更少,而那位小姐大约二十多岁,同样不苟言笑,眉目虽端正,表情却阴鸷。说好听了算是个“冷美人”式的女子,只是肖岚并不喜欢这种类型。
坐在席子铺就的“塌塌米”上,脚伸进桌下的大坑,双方才正式彼此介绍,其实介绍都是由陈宝生来完成的。按礼节他先把肖岚介绍给欧阳父女:“这是我们学校的研究生,学法律的。我教过他,所以知根知底,挺本分挺用功挺有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