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说我倒想起来了!”第二个道,“听说太子殿下未娶正妃,已然立了一个侧妃,乃是一个西瑤女子,也是信这红毛藩教的——还不是菱花胡同的这个基督教,而是老早以前就被禁了的景教。”
“你说的可是那个太子为她写了一本《簪花集》的那个姑娘么?”其他的书生也都围拢了上来:“就是那个‘榴花不似舞群红,轻如燕燕欲凌空’的姑娘?就是那个和殿下一起‘看雪吟诗到天明’的姑娘?”七嘴八舌,一时多少香艳婉约。
程亦风好不讶异:这本诗集他也知道,无非是竣熙和凤凰儿朝夕相处闺阁之乐的记述。竣熙宝贝得很,且知道凤凰儿脸皮薄,因此决不肯给外人看。便连程亦风和符雅也只见过封面而已。这些寻常书生又是从何处听来的呢?本来文人茶余饭后无聊起来爱搜集别人的轶事也不稀奇,但是眼下这对少年男女的情趣佳话被人别有用心的提了出来,极有可能造成百姓对竣熙的误解,这岂是国家之福?
他心下焦急万分,却又不能冲出去问个明白,只有下了梯子来。这时,忽听背后一人道:“啊哟我的娘呀,我终于是回来了!”
回头看,乃是小莫,风尘仆仆,显然又在外面一番经过挤撞,人都走样了
“大人!”小莫上前行礼,“我还真怕见不到大人了——什么叫人山人海,我今日算见识了一回。”
程亦风已经很长一段日子不见这个亲随,心中十分想念,不由喜道:“你总算是回来了!你姐姐、姐夫还好吧?我还以为你打算过完年才回来呢!”
“多谢大人关心,我姐姐、姐夫都好,明年就要添个小小子了。”小莫道,“我只请了一个月的假,怎么敢留过年呢?其实我昨天就赶回来了,结果被公孙先生找去耽误了整夜。”
“这话怎么讲?”程亦风不解。
小莫道:“咦,大人还没听说么?公孙先生神通广大,设了套子一下让严大侠给他抓到了四个樾国细作。但是他偏偏说应该是五个,还有一个漏网了。正巧我又回来了,他就硬把我叫去盘查了一晚上,到早晨才放出来。不然,我早就回来向大人报到啦。”
公孙天成始终还是信不过小莫,程亦风想,不过抓到了细作却是个好消息:“公孙先生现在把细作关在哪里?”
“公孙先生也真算胆大。”小莫道,“细作抓了回来也没送到兵部去,就让严大侠帮他锁在家里头,竟不怕这些细作武功高强,随时脱身,再对他不利。”
这也的确冒险了些,程亦风想,又道:“不过既然有严大侠在,细作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严大侠开始是在的。”小莫道,“后来公孙先生叫他来把我也抓了回去。审了我半天。严大侠也看不过眼,说另有急事,就走了。不过我看他那绳子锁链都还结实,细作挣脱不了。”
“那审出什么来?”程亦风问。
小莫摇头:“我素没有见过人这样审问的。他对着别人就一句话也不问,竟来为难我。我哪里说出什么所以然来?口干舌燥,他就只能把我放了。现在仍旧和那四个人耗着。大家大眼瞪小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在参禅呢!不过也难怪,就公孙先生老胳膊老腿儿,也没办法严刑拷打,只能这样耗着了——大人,我看你还是赶紧把这些贼人弄到兵部的衙门里去,找些身强力壮的人来教训教训,不怕他们不开口。”
如果能问出玉旈云下一步的计划,的确会大有帮助。程亦风想,不过以公孙天成的智谋,抓到了细作却不往兵部送,自然是有他的道理。若能去问清楚就好了。可是这光景,自己哪里能出门呢?因对小莫道:“不如你再去公孙先生家一趟,看看那里的情形如何了。”
小莫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大人饶了我吧。我跟公孙先生八字不合。好不容易才放回来,这时再去了,岂不是自找晦气?公孙先生一回又给我安一个‘鬼鬼祟祟、探听消息’的罪名,就真把我当细作给治啦!”
倒也是一虑,程亦风想,听说玉旈云是个多疑的人,大约也只有多疑至斯的公孙天成才是她的对手——没有公孙天成的神机妙算,光凭程亦风,哪里得来大青河的胜利?他叹了口气:不知不觉,倒已经成了离开公孙天成就不行,眼下这样尴尬的难关,自己要怎么度过?
使劲拍了两下脑门:快想办法!快想办法!
不料这两下还真的管用,一条声东击西之计猛然浮上心来,即命小莫道:“去,就门房刘二叔即刻换了我的官服。你备车带他从前面出去。务要把周围的人都吸引到你们那边,好让我从后门脱身。”
“这计倒巧!”小莫道,“可是那些人要一路都跟着我们,总免不了露馅,那可如何是好?”
“你只要赶着车慢慢走,”程亦风道,“待我脱了身,你们再转回来就是。不过为求逼真,最好从前门出去,绕半条街,从后门回来。”
“好!”小莫答应了,立刻就去办。不时,程亦风听前面吵嚷声更甚,想是他们已经出了大门去,自己就到后门口扒在门缝上张望动静,果然见人群渐渐地散去。当视野里一个人也不见的时候,他就压了一顶斗笠在头上,迅速的跑出了门。
起初很顺利,众人都被前面的车马吸引住了。可惜,他跑出后巷后不远,竟然因为只顾脚下未看眼前猛地和一个人撞了满怀,斗笠也跌落。偏巧这人还是崔抱月手下的民兵,参加过大青河的战役,一眼就认出了他来,立刻高呼道:“程大人在这里!”
“糟糕!”程亦风真想调头就跑。可转念一想,自己毕竟是当朝一品要员,掌握军政大权;这些民兵和百姓不过是担心国家安危才来打听消息;他闭门不出已经造成了很大的不安,若是转身逃走,岂不是让百姓有更多的误会?倒不如据实以告,说兵部已经在商议对策,叫他们不必担忧,尽管回家过年去。
主意既定,他就停住了脚步,顷刻便让民兵们团团围住。
“程大人,听说玉旈云在富安接收了二十万军队是不是真的?”“听说瑞津还有二十万人正赶去支援她?”“听说郑国皇帝死了,皇子王孙正打内仗?”“听说郑国总共能动用的兵力也就五万人,还都是老弱病残,根本就不是樾军的对手,有这回事没有?”一时间各种各样的传言把他淹没。
“大家请听我一言……”程亦风几次开口,都被吵闹声压过——虽然近前的人侧耳想听他说话,但后面的人却着急要问自己的问题,推推搡搡,叫嚷不歇。这样僵持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他的喉咙都快喊哑了,却丝毫也没有效果。不禁心中觉得窝囊无比:有哪个领兵的人似我这般没用的?当初落雁谷乱军之中我那几嗓子是怎么喊出来的?怪哉怪哉!
正是满头大汗的时候,忽听人群中一声大喝:“程大人在这里么?你们这样咋呼咋呼的能听到什么?都给我住嘴!”正是崔抱月来了。
她这一声甚是有效,大家好像瞬间被塞住了嘴似的,又往两边让开一条路,她便走到了程亦风的跟前,深深一抱拳道:“程大人,我也是昨天夜里才得到玉旈云意图卷土重来的消息。不管大人信不信,我无心和程大人作对,也没有指使部下来围攻大人的府邸。只是不知这消息为什么传得这么快。不仅是我的部下,连整个凉城的百姓好像都在一夜之间得到了消息似的,还不约而同的来问大人。实在奇怪。”
这个女人虽然冲动鲁莽,但程亦风知道她一向不会说谎。“崔女侠忧国忧民,程某甚为佩服。”他道,“兵部只比崔女侠早一日接到密报而已。现在北方的情况还并不明了。玉旈云现在不过是接收了富安的驻军。她下一步要如何,还是未知之数……”
“程大人,兵贵神速!”有人打断道,“应该现在就调集人马,杀过河去将玉旈云和富安的人马消灭,看樾寇还敢不敢打我们楚国的主意!”
“这……”程亦风刚想说,如何调度人马、运送粮草、构筑攻势、打探消息,都需要审慎考量。崔抱月却先开了口:“混帐!石坪城的教训你们还没记住么?富安到底有多少人,瑞津又有多少人,我们全不知道。要是玉旈云真的已经接手了二十万人,岂是轻易能被我们消灭的?我们冒冒然过河去,要牺牲多少勇士?就算真的能把玉旈云杀了,那以后又怎样?大青河之后我们和樾国已经定了休战条约,玉旈云在她自己国内做什么都好,去攻打郑国也好,都不是我们能管的。我们若去杀了她,岂不是给了樾国大举进犯的借口?兵队、粮草,什么都没准备好,到时我们能应付多少樾*队?”
“那个……”大家面面相觑,怎么也没想到这番话竟然出自崔抱月之口。连程亦风也都大吃一惊。
这时,圈外又有一人道:“崔女侠说的不错,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鲁莽行事只能损兵折将!”大家循声看去,原来哲霖到了——簇新官服,粉底皂靴不染半点泥污,和程亦风这个个穿着家常衣服又手拿斗笠的滑稽形象比起来,哲霖显得越发玉树临风,潇洒不凡。有些百姓在状元骑马游街的时候见过他一面,这时就认了出来,相互知会着——恩科舞弊的事件作为朝廷的丑闻,并没有公布,所以普通百姓并不晓得哲霖是怎样一个人,只是听说他文武全才,如今见他模样又俊俏,更不免多看几眼,感叹戏台上的风流状元竟可以是真的!
哲霖身后还跟着一队士兵。他们维持着秩序。哲霖便向程亦风和崔抱月分别行礼,接着道:“程大人,下官接到消息就赶来了。这些民众没有给大人带来很多麻烦吧?”
“不妨事。”程亦风道,“大家也是心系国家社稷。若能上下一心,富国强兵,何惧樾寇?崔女侠方才也说了,樾寇我们是要打的,不过不是胡乱打。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现在就是我们磨刀的时候。好比我楚*队是一把刀,前面冲锋陷阵的士兵是刀刃,后面支持他们,给他们提供衣物、粮草、为他们做运输、治病疗伤、甚至在家乡帮他们照顾妻儿老小的就是那刀背——光有刀刃是打不了胜仗的。所以,大家还请都回家去,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到了朝廷有决定的时候,如果用得着大家,我程某人自然不会客气——先在这里谢谢大家了!”边说边向众人深深一揖。
百姓们几时见过朝廷一品大员给自己行礼的,全愣了,片刻,才稀里哗啦都跪了下来,碰头道:“程大人这样说,我们不敢当。今后大人有用得着的,我们上刀山下油锅也不眨眼!”
程亦风忙将近前的几个人扶了起来:“大家不必多礼,这就回家去吧。程某也该到兵部去议事了。”
“大人怎么去兵部?”哲霖道,“不是要去公孙先生家吗?昨夜落网的那四个樾国细作得好好审讯才行。”
“樾国细作?”民兵们无不惊讶,“程大人,袁大人,我们抓到樾国细作了么?就是当初通风报信让玉旈云在大青河不至于全军覆没的那些细作?”
“是不是他们暂时还不知道。”哲霖道,“不过大家也许都听说过,玉旈云是个做事不择手段的人,她训练了一支庞大的细作队伍,渗透到对手的阵营之中。这些细作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扮成士兵混在军队之中刺探军情,有的则扮成仆役潜入我朝廷要员的官邸偷听消息,还有的假扮成贩夫走卒娼妓优伶蛰伏在民间伺机而动。如今虽抓到了四个,其实却如沧海一粟……”
玉旈云这么厉害?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此刻自己身边的人哪一个会是来自樾国的奸细。
“诸位不必太过忧心。”哲霖道,“太子殿下已经下旨,在兵部也成立一个细作司,除了专门查拿樾国奸细之外,也‘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专门训练勇士潜入樾国。以楚国人才济济,不信不能闹樾国一个天翻地覆。”
“果真?”人群兴奋了起来,“袁大人,这细作司怎生挑选细作?我们也可以报名么?什么时候能派去樾国?进宫刺杀樾国的狗皇帝也可以么?”大家七嘴八舌,围着哲霖问长问短。
“别着急,”哲霖笑着道,“程大人方才不是说了么?现在正是磨刀的时候。事情得一步一步的办,到用得着大家的时候,朝廷自然会张榜出来,招徕天下贤能。大家现在还是办年货,回家过年去吧!”
一位抗樾民族英雄,一位传奇侠士状元,两人都说了同样的话,众百姓哪儿能不信?全兴高采烈地散去了。崔抱月也向程亦风抱了抱拳:“大人,民妇静待吩咐。”转身欲去。
“崔女侠。”哲霖向她微微而笑,“袁某对你久仰大名,今日方得一见。以后共抗樾寇,还望女侠对我这江湖后辈多多指教。”
“袁盟主,”崔抱月态度却冷淡,“我原来不过是一介镖师,算不得江湖人,更不敢认袁盟主是后辈。只想提醒袁盟主一句,所有加入民兵的,也不再是江湖人,和武林义师没有瓜葛,所以不归袁盟主管辖——像铁剑门、琅山派那些因为当初不承认袁盟主而被逐出师门的,如今既是民兵的一员,希望盟主跟他们的各派的掌门说一声,不要再来骚扰他们。”
哲霖愣了愣,才又笑道:“崔女侠说的哪里话,我如何能管辖江湖上的事?连这个盟主的位子,也是武林朋友们给面子,才勉强坐上的。铁剑门和琅山派的家务事,我大概插不上手。不过既然崔女侠提到,我就试着和两派的掌门说一说。”他顿了顿,接着道:“既然陈国夫人不当自己是江湖人,那么以后你我便同属兵部了,同僚之间也可以相互关照。”
“你也知道我是陈国夫人。”崔抱月道,“这是宫廷命妇的封号,和兵部有个屁的关系?民兵也是不归兵部管辖的。只不过因为我们大家都知道,跟着程大人能打胜仗,所以才愿意听他的号令——程大人,民妇先走了!”说罢,连看也不看哲霖一眼,径自离去。
哲霖无奈地笑了笑:“早听说这个陈国夫人是个难缠的角色,今天算是见识到了。程大人,我们还是尽快到公孙先生家去接手那些细作吧。拖久了,不晓得会有什么变故。”
程亦风冷眼看着他:他是怎么知道公孙天成抓了四个细作?如今再问这样的话只是多余。其实由始至终,哲霖都没有放弃过成立细作司,也都没有改变过做事的方式,当日的负荆请罪全然是一场戏罢了。看来公孙天成料的没错,竣熙无论他做了什么都对他信任如初,以致无声无息就批下了细作司的事来……倘若他也是以抗击樾寇为目标,就让他爬上权力的高峰也无所谓。但万一不是呢?
哲霖见他犹豫,笑道:“大人莫不是对下官还有怀疑?不知下官要如何做才能和大人冰释前嫌?”
程亦风暗道:我如何是一个多疑的人,只不过经过了科场舞弊、绑架符雅、贡院风波、教会血案,他实在不敢再和这个年轻人打交道。
“啊……”哲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大人别看这细作司今日才正式成立,其实之前我就已经打探到了一些消息。其中有一条,大人或许会感兴趣……”
正说的时候,忽然听到小莫的声音:“大人!大人!不好了,凉城府的孙大人来了,说符小姐被人绑架了!”
“什么?”程亦风没的吓了一跳,回身看去,果然见到凉城府尹孙晋元从他家后门跑了出来,还没到跟前,已经躬身行礼:“程……程大人,是下官失察,竟然让江洋大盗横行京师……”
“孙大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听说符雅出事,程亦风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打起了颤,“符小姐……符小姐被江洋大盗绑架了?”
“是……”孙晋元正伤风,眼睛泪汪汪鼻头通红,看起来好像在哭似的,“昨天半夜有贼人闯入符家行窃,正好被符小姐撞见。本来要是没撞见,至多不过丢点儿东西……这一撞见,贼人愈发起了歹念,竟将符小姐给掳走了。符家的下人老的老小的小,追了好远,实在追不上,就来衙门报案。下官也即刻发散人手四处查访,不过……至今还没有一点消息。”
程亦风愣愣的,好像胸口被人插了一刀:符雅这样好的一个人,为何命运如此多舛?自己好容易才想出救她脱离皇后魔掌的办法,她却又遭遇不测!可是他心中忽然又是一动:世上哪儿有这么巧的事,那头符雅被江洋大盗掳走,这头哲霖就来和自己谈条件。他说有一条自己感兴趣的消息,莫非就是符雅的下落么?不由怒火中烧,瞪着哲霖。
哲霖怔了怔,退后一步:“程大人,你莫不是又……这可冤枉大了……”
“程大人……”不待他说完,孙晋元又吸着鼻子道,“您放心,这事皇后娘娘已经知道。她老人家震怒,吩咐下官派出全部人手,将方圆三十里地统统严加盘查,一定要把贼人抓到,救回符小姐。而娘娘自己也已经让太子殿下派了禁军高手参与搜救,一定会把符小姐救回来的。请大人放心。一日不救回大人的未婚妻,下官就一日住在衙门里不回家。”
“多谢孙大人。”程亦风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大人。”哲霖道,“既然符小姐遭遇不测,大人要不要今日告假一日,将樾国细作和兵部其他的事都交给下官来处理?大人先救出符小姐,再回来不迟?”
程亦风何尝不想立刻就找到符雅,但是如此一来,岂不是正中哲霖的下怀?他再次看了哲霖一眼,这年轻人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心底的怒火熊熊燃起。就偏偏不让你得逞,他想。于是一咬牙,道:“不必,身为朝廷命官,岂能公私不分?符小姐的下落既然已经有凉城府和禁军在查,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帮不了什么忙。我想孙大人会恪尽职守把我的未婚妻救出来,我自然也应该做好我的本分,不叫任何威胁我楚国江山社稷的事发生。”
孙晋元只道程亦风是迂腐脾气发作,忽然讲出这么一通大道理来。哲霖却晓得这字字句句都是说给自己听的。轻轻一笑:“既然大人这样说,那我们就一同去公孙先生家领了细作再回兵部去吧。大人请——”
程亦风并不受他“请”,冷冷道:“接收细作并不需要我们两个都去。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你回到兵部,写一份详细的细作司运作规则来给我。”
“什……什么?”哲霖瞪大了眼睛,“大人不是开玩笑吧?眼下樾寇随时都会集结人马打过河来,大人不去商议正事,反而要下官写什么运作细则?”
“这如何不是正事?”程亦风道,“细作司既然隶属兵部,就要照兵部的规矩来做。凡事无有规矩不成方圆,你若不先把事情该怎么办、人员该怎么分工都写明白了,日后遇到复杂情况的时候,难免事倍功半——比如,出了错追究谁——你若不先就规定好了,将来众人必然互相推卸;再比如……嗯……再比如,各种款项谁可动用,要是不是先规定清楚,万一出了贪污挪用怎么办?还有……”
“大人……”哲霖打断,“如果大人要的是这些,下官之前写给太子殿下的折子里都有,明日就可以让上书房抄一份来兵部备案,无须今日重写白白浪费时间。细作司是专司细作调查与派遣的,这四个樾国细作理应交给下官来调查,相信下官比大人和公孙先生更有办法撬开他们的口……”
“细则一日不备案,细作司一日就不算正式成立。”程亦风道,“既然不算正式成立,就不能办理任何事务。”
“大人,你这是在故意为难下官么?”哲霖怒了。
“我这是在跟你说兵部的规矩。”程亦风道,“我是兵部尚书,你是我的下属,你是要故意违抗我的命令么?”
“你——”哲霖没想到程亦风也能使出胡搅蛮缠的手段来,一时竟不知如何面对,怔了怔,才道:“下官不敢。下官只是想,不知公孙先生那里究竟有多少人手可以押送细作去兵部?大人和公孙先生都是文士,万一细作发难起来,还是有些会武功的人在旁比较好。”
“袁大人说的没错!”程亦风道,“所以,袁大人今天带来的这些士兵一会就统统跟我去公孙先生家处理樾国细作的事。袁大人自己就请尽快将细作司的细则交到兵部来——你叫上书房誊抄也好,自己重写一份也罢,总之一刻不写好,一刻就不能参与兵部任何的事务。”
哲霖能够感觉自己的血液在上涌,恨不得把眼前这个酸腐书生拎起来痛打一顿。他狠狠地捏着拳头,才克制住了,深深一礼,道:“下官谨遵大人的吩咐!”又招呼那些士兵:“你们就听程大人的差遣吧!”说罢,转身独自离去。
“大人……”小莫等孙晋元也走开了,才凑到程亦风耳边道,“大人故意刁难袁大人,莫不是疑心袁大人跟符小姐的失踪有关?”
程亦风点了点头:“此人心术不正,不得不防。”
小莫皱了皱眉头:“大人,我看着一次你可能冤枉他了呢。符小姐失踪的事,也许不是袁大人做的。”
“怎么说?”程亦风一惊,“你有何线索?”
小莫道:“其实早先太乱没来得及跟大人说,我昨天晚上遇到过符小姐……” 因将符雅如何被戴喜等人围住,如何不肯跟他们回宫的事说了:“我送她到家门口,看她进去。她家里还好像来了客人的样子——算时辰,那客人走了恐怕也三更天了,怎么这么巧又来了贼?我看那绑架符小姐的,多半和那些太监是一伙儿的。俗话说‘伴君如伴虎’,符小姐不会是得罪了皇后娘娘吧?”
程亦风眉头深锁:听起来像是符雅逃出了城去被皇后派人追捕似的。莫非是自己要救符雅,反而刺激皇后早些动手?那么这所谓夜遇盗贼被人绑架,恐怕也是皇后一手制造出来的,可恨她还大放烟幕,要四处追踪!符雅怕是早被她关到什么地方去了!这岂不比遭了绑架更危险!
“大人?”小莫见他神色凝重,急道,“不会符小姐真的得罪了皇后娘娘吧?皇后娘娘怎么能这么不念旧?大人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
现在诸多猜测也没有用。程亦风一跺脚:“走,咱们还是先到公孙先生家去!总会有个对策!”
作者有话要说:困死了
大家当是端午节福利也好,儿童节福利也好
反正将就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