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石梦泉摔下马,愉郡主不禁“呀”地尖叫,顾不得自己害怕,也跟着跳下马去:“喂!喂!”她拍着石梦泉的脸,才发现什么面色红润,手一擦就掉颜色,再一试额头,烙铁一般地烫,“原来你是真病——”
亲随已经赶上前来,扶起石梦泉。他厌恶地瞪了愉郡主一眼:“不是真病,难道还装着从马上摔下来?咱们当兵的不比郡主,什么都好拿来玩!”
若换在过去,愉郡主被这样顶撞,早就发火了。但此时只担心石梦泉的生死,略撅了撅嘴,就算了,道:“好嘛,好嘛。我不玩了。那个谁……他救了我,我……我给他端茶送药,总行了吧?”
亲随才不把她的话当真,况且谁又敢真支使郡主做事?自招呼了几个士兵,七手八脚地把石梦泉抬到大火暂时不会波及的一处房舍中,又找了医官前来。
那医官翻翻眼皮又把把脉,直是摇头,士兵都急得不行,愉郡主更立刻带上了哭腔:“你治好他。治不好,我叫父王杀你的头!”
医官不识得郡主,瞥了她一眼。
士兵俱想,若不是半中途杀出这个任性的郡主来,将军早就挫败楚人的阴谋——他现在病情加重,都是因为勉力和辣仙姑交手,搭救郡主的缘故,是以,大家都对愉郡主没有好脸色,有人喝道:“将军在休息,你小声点!”
愉郡主一愕,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可转身对着娇荇又忍不住哭了起来:“怎么办哪?要是他死了,我怎么办?我可活不下去了。”
娇荇亦红了眼圈,还只能安慰:“石将军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郡主放心。”
愉郡主的一颗心早就飞到石梦泉身上了,还往哪里放?她紧紧地盯着医官,看他施针开药。士兵们自然不让愉郡主动手煎药,也不叫她喂药,她便只能一直看着,也不坐,也不靠,动都不动,仿佛化做了心上人床前的一樽石像。
不要死,不要死呀!她心里默默地祷告,只要你不死,我做什么都愿意。我以后再也不给你找麻烦了!
如此,过了后半夜。
城中火势虽猛,但好在南方水源充足,虽然河水被辣仙姑下了毒,但用来救火却是无妨,大家齐心合力,连扑带打,到了黎明时分,似乎连老天也要帮他们,竟淅淅沥沥落下雨老,大火就终于完全熄灭。青白的天光照亮大地,远平城里到处的焦碳,青烟从废墟里升起。
石梦泉觉得胸口堵得慌,猛一阵咳嗽,就醒了过来。士兵们都围在床前。“将军!”“将军!”他们的语气中满是欣喜。
愉郡主被排除在圈外,她试着挪动脚步,但腿脚已完全没知觉了,只好傻傻地看着石梦泉笑,而眼泪也同时流了下来。
石梦泉自然先问火势,众人回说已经熄了。他又问城外局面,有否敌人乘机来犯,众人答,一切安然无恙。石梦泉这才艰难地点了点头:“你们也都累了,怎么不去休息?”
士兵们道:“不累,就坐在您床跟前,累什么?”
又有道:“将军,那个土匪帮里的贼妇人没死,已经叫咱们关了起来。原来几次下毒的事都是她干的。咱们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来报仇。”
那个女人……还有她同伙的一群人,石梦泉想着自己南渡以来的种种,他们竟然以少敌多,奇谋不断,程亦风想到用这些人,不可不谓高明。
“不要为难她。”他说道,“让医官看着,留着她的性命,也许从她嘴里还能问出些什么来。”
“是。”士兵们答。
这时,又听见门外有人唤了声“将军”,既而大步流星地奔了进来,竟是罗满。众人都不禁一愣:“罗副将?”
罗满后面跟着赵酋,笑道:“咱们当灭了火,听到城外有骚乱之声,依稀有几千人马。起先还以为是楚人来了援军,都想,这次可命绝于此,但那队人马到了跟前,却原来是罗副将。”
罗满到石梦泉床前,倒身行礼:“将军,卑职来迟了。”
“你……什么来迟?”石梦泉阴沉着脸,“让你埋伏在山下,怎么上来了?”
罗满也晓得自己擅离职守,不过,任谁看到那样的火光,也会放心不下的。可他也不争辩,顿首道:“卑职错了,立刻就下山去……”说时,当真转身就走。但和门口一个小校迎头撞上。
“出了什么事么?”见那小校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罗满问。
“信,刘将军和吕将军写给玉将军的信。”小校道,“因为玉将军已经离开了锁月,怕有急事,所以先拿过来给石将军过目。”
“哦?”石梦泉让拿过来,展开一看,不禁心底冰凉:刘子飞和吕异拒绝增援,他们说他们根本不信一个连石坪都能丢掉的将领有办法飞跃飞龙峡夺取远平城。“尔视军国大事如儿戏,吾等岂可与尔同流合污?劝尔速速收复石坪,吾等还好在万岁面前替尔求情。攻打远平夺取凉城之戏言不可再提!”
这……这不就意味着玉旈云计划的彻底……失败?
眼前陡然黑了一下。玉旈云对着次南征抱了多大的希望!十五年的煎熬眼看着就可以结束,如今……他不敢想象玉旈云知道这个消息会怎样的失望。更无法想象如今这样的结局,回到了西京玉旈云会面对怎样指责——能有什么办法挽救么?他强迫自己思考——带着不到一万多的疲惫之师,困在四处是敌人的深山,守着一座已被烧毁了一半的城池……楚军或许已经看到了火光,又或者邱震霆一行已经通知了程亦风,楚人到来应该就在近几天内,到时,楚人从南面攻城必然就像当初他们从那里进攻一样,轻而易举就可取下。甚至,楚人未经长途跋涉,以逸待劳,又熟悉地形,可以出其不意,这天时、地利、人和,都被占尽,樾军凭什么自保?无论取胜!
怎么办?
罗满怔怔地看着他。两人共事的时间并不长,而且罗满的年纪稍长,从前总以为石梦泉是玉旒云身边的马屁精,所以才年纪轻轻就做到御前侍卫,又外放出来带兵。真正共事之后,才发现他原来真是个果断又稳重的将才,行军打仗的本事不在玉旒云之下。更难得的是,他脾气随和,平易近人,是以士卒同他比同玉旒云更亲近。在南方七郡收拾了贪官康申亭后,罗满对这位年轻的将军愈加佩服。然而今时今日,见他神色憔悴,满面忧虑,自己也免不了跟着忧虑起来——战士,大不了一死,只不过,死了若不能取得胜利,死得就完全不值,哪怕生命再宝贵。
“卑职以为,必须如实向玉将军禀报。”罗满道,“没有刘将军和吕将军的支援,远平城等于鸡肋。现在应该撤出我军主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行!不能撤军!”岑远道,“现在撤军,岂不是前功尽废?再说,我们就和楚军打一仗,也不见得没有胜算。石将军,我愿意打头阵!”说时,在石梦泉床前单膝跪下,一副要领命出兵的样子。
石梦泉何尝不知道远平是鸡肋,又何尝不清楚和楚人硬拼只会造成无谓的牺牲。然而即使鸡肋也要发挥其最大价值,这样到了西京才好向满朝文武有个交代啊!他沉默地思考,而长久的思考使他觉得头晕眼花。愉郡主穿过人丛望去,见他脸色越来越差,心疼不已,使劲挤开众人来到他的床前:“你……你还是休息吧……”
石梦泉摇摇头,抬手让岑远起来,又对那来送信的小校道:“你立刻回锁月,让他们追上玉将军把这封信交给她……另外……”怕玉旈云倔脾气上来会硬拼,他又补充:“我也会写一封信给玉将军……”
“那是真的要撤军么?”岑远急了,“不能撤!”
“喂,你——”愉郡主瞪着他,“死奴才,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你狐假虎威乱发命令,想害死本郡主,本郡主还没跟你算帐呢!”
岑远不甘示弱:“这里是军营重地,不是王府,郡主怎么能随便插嘴?”
“你——”愉郡主气得跳了起来。
“郡主——”石梦泉低声劝阻——周围的人太多,交谈声嗡嗡,让他头疼欲裂:“娇荇姑娘,麻烦你带郡主去休息,我们议论战事,不便耽搁她在此处……”
“这……”娇荇知道主子的倔脾气上来,可是谁也劝不住,看架势,愉郡主是要好好跟岑远干一架呢,怎肯乖乖离开去“休息”?
没想到,愉郡主只略撇了撇嘴,连一句使性子的话也没讲,就转身出去了。娇荇赶忙小跑着跟上:“主子,哎哟我的好祖宗,别上那边儿去,那边都烧成灰了,说不定还有死人呢呢……主子……”
无论她怎么喊,愉郡主走得飞快,全然不理。娇荇只好加快步子,跑得岔气了,才追上:“主子,我的乖乖好祖宗,你又打什么主意?这次撞土匪还不长教训么?就算是为了石将军,你看他病成那样——你可不能再给他添麻烦啦!”
愉郡主被她拉住了,只好停下来:“谁说我要给他添麻烦呀?我就是看他病成这样,想要帮他。”
那还不是一样!娇荇晓得主子除了闯祸没有别的能耐,但嘴里不能说,只问:“怎么帮?”
愉郡主望着废墟和忙碌的疲惫的士兵。“我要叫玉旒云换个人来这破地方。”她道,“要她把石梦泉调回去休养。”
远平城惊心动魄的一夜自然没有那么快报告到程亦风那里,可是公孙天成老先生仿佛有“掐指一算”的本领,已经拈着胡须道:“我看时机就快成熟了。”
程亦风一愣:“先生说什么?莫非是杀鹿帮的英雄们有了消息?”
“倒还没有。”公孙天成摇头,“我只是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只等着消息来。”
程亦风不解:“先生让杀鹿帮的英雄们去把樾军搅个不的安身,到底要搅成什么样子才算时机成熟?晚生实在担心得紧。”
公孙天成笑了笑:“土匪进了凉城烧杀劫掠,凉城府尹岂有不管的道理?京城的护军又岂是白领军饷的酒囊饭袋?一旦全城搜捕,缉逮下狱,杀头流徙,土匪会如何呢?”
这样绕着弯子打比方,程亦风皱了眉头,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先生的意思,是樾军对付杀鹿帮,两下里起了冲突,樾军人多势众,终占上风,杀鹿帮就会伤亡惨重,四散逃窜?先生是在等他们来求救么?”
公孙天成拈须而笑:“不错,老朽正等他们来求救。以邱震霆帮主的脾气,不到用尽一切法子,他是不会认输的。而等他用尽一切法子的时候,樾军也该被他折腾得差不多了。”
“可是——”程亦风不能认同,“这不是把杀鹿帮的好汉们往死里推么?”
“大人怎么能这样想呢?打仗哪儿能没有伤亡?是杀鹿帮和玉旈云去周旋伤亡小,还是我军和玉旈云正面交锋的伤亡小?”公孙天成道,“不过大人也不必太担心,邱震霆虽然好胜,但最顾念兄弟情义,他怎么忍心看到自己的弟兄去送死?他手下的二当家、三当家、四当家、五当家和其他好汉都是足智多谋且身怀绝技的侠士,怎会那么容易就让樾人残害?究竟到怎样的地步来向咱们求救,老朽心里估了一个数,邱大侠心里也打着算盘,两边的帐对上对不上,差别就是樾人伤亡的多少,咱们派军的人数和时间——杀鹿帮好汉们的生死,不是你我可以控制的。”
句句都在理,可程亦风心中依然难以平静:“此时邱帮主还未有消息给先生,会不会……”
“何必杞人忧天?”公孙天成道,“大人既遭遇过玉旒云的军队,也和邱帮主以及众位好汉交过手。依大人所见,杀鹿帮是这么容易就会被樾寇消灭的么?”
“自然不是。”程亦风道,“但沙场之上,怎能随便估计?且不说杀鹿帮一百多条人命,一百多颗忠心,就说远平城,若然落在樾寇之手,则相当于我楚国门户大开,樾人可长驱直入……”
“樾人长驱直入了么?”公孙天成打断他,“若杀鹿帮已然覆灭,樾人扫清障碍占领远平,为何迟迟不见动静?或许大人会说,玉旒云想先收复石坪,若是那样,为什么石坪被我军占领了这么久,竟连一队樾军援兵也没见过?”
“这……”程亦风自然不晓得岑远违抗军命的事,答不上来。
“所以依老朽看,玉旈云还在远平城和杀鹿帮纠缠呢。”公孙天成见程亦风还是一副忧愁苦闷的样子,笑了笑,“大人今天还没有去巡防吧?若不去,司马将军又要来和你闹了。”
程亦风叹口气:可不!却不知道一会儿司马非又向自己软磨硬泡地套问作战计划要怎么回答。
然而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到城楼上来找司马非。不过到的时候却不见司马非的踪影,只有小莫一人正在城垛上逗弄一只大鸟。程亦风先以为是贪嘴的江鸥之流,走到近处才发现是一只青鹞,不禁“啊”地叫了一声。
青鹞受惊,扑剌剌振翅飞走,小莫回过身来:“咦,大人怎么这时才来?司马将军等不及,已经自己巡防去了呢!”
“哦,什么。”程亦风反而松了口气,指着天空中早已成为一个小黑点儿的青鹞问小莫道:“鹞子凶狠,你竟然不怕?”
小莫一怔:“鹞子?那鸟叫做鹞子吗?”
程亦风点点头,想:是了,青鹞本为北方猛禽,小莫这孩子生长在南方,也难怪不认识。“这鸟凶得狠,蛮人用来打猎的。”他道,“你要不小心,说不定连你的眼珠也啄出来。”
“乖乖!”小莫吓得直抚胸口,“我方才抓住一只耗子,正打算拿去喂狗,这鸟儿就飞下来抢耗子,我还觉得好玩,想逗逗它呢!幸亏大人把它吓跑。不然我的眼珠子也不在了。”
“也没有那么严重。”程亦风笑道,“其实老鹰和鹞子都是白鸟中最清高的,不愿与别同流合污的,古有诗云:‘男儿欲作健,结伴不须多。鹞子经天飞,群雀两向波。’多少豪情壮志,又多少孤寂悲哀?唉!”
兴兵北伐以来程亦风长吁短叹依旧,但诗词歌赋少了许多。小莫骤然听他念起诗来,不由“噗哧”一笑:“程大人倒有好一阵子没‘之乎者也’‘平平仄仄’了。突然有了雅兴,是心情很好呢,还是很不好?”
程亦风苦笑了一下:“你看我有什么理由心情好?”
小莫道:“咦,大人一来到平崖就已经打了个大胜仗,岂不是一件大好事?”
“那胜仗是公孙先生计划的,是崔女侠打的。”程亦风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小莫偏着头:“听大人这样说,好像打了胜仗却不好时的——公孙先生是你的谋士,崔女侠怎么也得算是你的部下,他们打的胜仗不就是大人你打的胜仗吗?”
程亦风唯有苦笑:“这也算是一种说法。”想了想,又道:“小莫,你说,是不是只要能胜利,用什么手段都无所谓呢?”
小莫不太明白:“大人怎么突然跟小的说起这么难懂的问题来了?”他抓着脑袋:“啊……是不是大人觉得万事都由公孙大人做主,您这兵部尚书成了傀儡摆设,心里很不痛快呢?”
程亦风怔了怔:“论到运筹帷幄,我不及公孙先生分毫,若不是他不愿出仕,做在这兵部尚书位置上的应该是他才对。”
小莫点点头:“公孙先生的确赛过活神仙。他不是早就猜到玉旈云在别处还有阴谋了么?而且他说他已经布置好了一切,玉旈云决不能得逞。”
就是这个计划让程亦风心理不舒服。像有一块大石头压着,不吐不快。“公孙先生说玉旈云人在远平城。”他道,“而且……”当下就把公孙天成派杀鹿帮阻击玉旈云的事告诉了小莫。
小莫惊得瞪圆了眼睛:“公孙先生怎么能确定玉旈云在远平?玉旈云难道会飞么?如果她能飞,岂不是成了神仙?杀鹿帮的土匪……好汉们虽然厉害,又怎么是神仙的对手?”
程亦风本来就不应该随便向人透露远平城的计划,只因他觉得小莫是个单纯的孩子,绝对不可能是奸细,所以才以之为倾吐的对象。他没打算小莫给自己出谋划策,自然也就无需向着孩子解释太多。但是小莫的担心和自己的忧虑共鸣了起来:远平城究竟怎么样了?杀鹿帮的帮众们是否身陷险境?或者……玉旈云究竟有没有去远平呢?不是不信任公孙天成,但是这样什么都插不上手,实在太让人心焦。
他忽然抓住了小莫:“你帮我找一个传令兵来,要悄悄的,别让公孙先生知道。我要打探一下远平的动静!”
程亦风的传令兵在河这边由西向东直奔远平,而河那一边,玉旈云正由东向西赶赴石坪。
她本来打算在锁月等待刘子飞和吕异的回复,如果这两人答应出兵支援远平,则她回师石坪可无后顾之忧。可是,先还接到了一封模棱两可的信,后来就迟迟也没有消息。
她分析,这两人精于算计,只要嗅到南征有一丝失败的可能,他们都不会来冒险。此刻,落入楚军之手石坪城大概就是刘、吕二人继续观望的理由。
反正石坪也不能再拖了。她终于带兵出发。
日夜兼程,打算三天之内赶到石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崔抱月碎尸万段,岂料,方出榆东郡入榆西郡,发觉道路坑洼积水,寸步难行,只得吩咐扎营休息,又使人招所在青窑县县令来问话。
那县令是第一次见玉旒云。传闻早听得多了,知道去皇上跟前的第一红人,心眼儿小,脾气坏,手握生杀大权。进门时,自然已两腿发软,先矮了半截。看玉旒云阴沉着脸坐在上首,明灭的烛光跳动着,使她脸上的影子千变万化,这就更加心虚了,倒身跪拜就再也起不来:“卑……卑职……错了,该死……该死!玉公爷……玉大将军……饶命!”
玉旒云本来也没发火,不过是累了不想同人寒暄。听这县令蚊子哼哼似的说话,模样又像个糊涂官,这才动了怒,喝道:“我几时说要你的命?走近点!大声答话。”
“是,是,是。”那县令答应着,却不起身,手脚并用爬上几步,“不知玉公爷……玉大将军深夜招卑职前来有何……教训?”
“我来问你,”玉旒云道,“官道要地,如何崎岖至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