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小六很快和在杭州的中华公司商情部细作接上了头,然后才以家丁身份混入了浙江总兵罗庆的府邸,听府邸中的家仆们传说,罗老爷并不在府中,而是去了余姚等地巡察军务。
罗庆自从反海禁之战后,正式接替沈有容为浙江总兵官,权势地位的上升使他更加小心翼翼,原先利用职权私自出海贸易、掠夺海商财产等行为都已收敛起來,也沒法做了:浙江沿海全是中华军的战舰,由他亲自出面和中华公司私下里的來往,也仅限于每年年底的股份分红。
不过,罗晓明是他亲自派到台湾中华军校去学习的,现在和中华公司之间的秘密來往,全是罗晓明在负责。
麦小六在罗府当了好几天的家丁,跟着罗晓明在各官绅家中來來往往,很有耐心地等着。
三天后,罗晓明在夜间自己房中将麦小六找來,吹熄油灯,小声地说:“麦大哥,我叔父已经回府,不过现在他身边的幕僚师爷很多是新人,不便与你见面,”
麦小六早已料到了这种情况,丝毫沒有什么表示,直接地问道:“练新军的事问过沒有,”
“问过了,我叔父回答说:此事是徐光启一手操办,虽然在浙江操练,但是练新军的地点不在杭州,而在余姚,而且,此军乃南京经略熊廷弼直接管辖指挥,钦差大臣徐光启督办操练事宜,我叔父虽然是浙江总兵,但是却一点也插手不上,”
麦小六事先早已针对国内官府情形恶补过相关课程,明白这种情况相对大明朝官府來说是非常异常的,他想了想,接着窗外的月光把一张银票从怀中拿出,交与罗晓明道:“此事还望你多多费心,这是一些费用补贴,你先拿去……”
罗晓明却推辞道:“我是军校学员,也是船主的学生,他要查探的事情,我是应该做的,”
麦小六微微一笑,把银票还是递了过去:“这是你的活动经费,船主大王希望知道新军的经费來源,还有澳门那些大炮是否已经运到浙江了,这些事都不容易办,用总兵府的钱办事,动静大了容易招人怀疑,你就别推辞了,拿着吧,反正这不是给你个人的钱,是让你办事的钱,”
罗晓明这才收下银票:“如此我就收下了,有关练新军的军饷來源,我叔父此去余姚,却是已经发觉了一些端倪,他此去余姚是应徐光启徐大人要求,调集浙江各营兵去余姚,从中选拔新军士兵,余姚县城外的新军军营已经建好,而建营房的钱、物、人全是余姚谢家出的,”
麦小六沉默片刻,忽然做恍然大悟状:“对了,船主曾经有过疑问:为何练新军要在浙江,而不是在南直隶,这可能和军饷來源有关,”
“对啊,我也觉得奇怪,余姚这地方地处平原水乡,南边四明山也不是什么险要地方,为何要在那里设立新军军营,现在想來,可能是和余姚谢家有关,”
“谢家以前私自贩货去倭国,如今海路全由我中华公司垄断,他们大约这是想以新军來打破我中华军对谢家商路的封锁,可是,这样的话,他们不是应该造战舰吗,”麦小六忽然想起了什么,忙说道:“罗兄弟,你费点心,再查查新军的编制和兵种,看看是否有水军,”
……
徐光启企图练新军已经是有好几年了,打从他在天津郊外看到中华军的威势之后,他就想着要彻底改革大明朝的军制。
靠着传教士的帮忙,这些天新式大炮和佛郎机炮手即将到达新军军营,他正忙着调用新军士兵在军营周围开辟道路、清理场地和挖掘排水沟,余姚实在不是什么适合训练一支步军的地方,水网纵横、农田遍地,而且人口稠密,问題在于朝廷坚持要新军在浙江操练,而浙江巡抚告诉他:只有余姚能划出这么大的地方來建军营。
他把那些本地谢家等官绅之家派來的民夫都赶走了,借口是要保守军营机密,徐光启是干实事的人物,并不愿意和周边官绅家族多打交道,那些烦人的应酬事务都是朝廷特派分官新军粮饷的户科给事中姚宗文在对付,徐光启甚至以军务重地为名,不许本地地方官进入军营。
然而,徐光启可以禁止别人进入军营,但是无法把刚刚招收的新军士兵关在里面不出來,现在新军军营中的一千多号人,大多数都是从各地营兵中招來的,因而他的这种所谓保密工作,在无孔不入的中华军军情部细作面前,完全是一张漏雨的伞,罗晓明收买了几名刚刚被选入新军的原先自己的部下,让他们去打探消息。
这几名罗家的老部下都是新成立的新军基层小军官,很快打探到了西式大炮就在近几日到达的消息,而且,一名管理后勤的新军老营书记官在被买通后,透露出一则消息:“新军粮饷说是南京兵部拨给,实际上全是余姚谢家、黄家等官绅富商供给的,每月的饷银和粮草,都是这些富商大贾负责运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