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垠的大海上,船与船之间的追逐游戏可以旷日持久,持续几天甚至几十天。
于是,一根筋的沈有容铁了心要追上这艘怪船,整个战船队也就不得不跟着指挥官死追。
古怪的不中不洋的大船上,船主尹峰站立船头,和他的船长——原葡萄牙托马尔号商船二副----在崖州疍民渔村被他劫持过的船员,巴雷托船长的侄儿小巴雷托——一起观察着前方海域。新兴号船的直库林晓从船尾跑来,乐呵呵地说:“那帮子水师船不顶用,被我们越甩越远了。”
当时的中国船员职司等级与西方各国不同;每艘船的船主以下,有财副一人,为船主的副手、书记官,商业上的财务总管;
再下总管一人,统理船务,相当于船长或大副位置。另外有管理船上武器装备和作战训练者为直库,上墙桅者为阿班,管理下锚司椗者有头椗、二椗,管理缆绳和帆布的有大缭、二缭,司舵者为舵工,头目两人随时更代值班。
最重要的是管理指南针的向导,所谓的“司针者”叫做火长,理所当然是船上拥有特权的重要人物。
眼下总管船长就是小巴雷托,他还负责培训所有水手;直库就是林晓,还负责战时组织水手作战。另外,为训练炮手,贝尔纳多通过自己的关系网,在暹罗国买火器时,顺便雇来了一名葡萄牙雇佣兵;雅克?范?德?库特雷。
尹峰并不知道,在葡萄牙历史上,这是位葡籍雇佣兵中的传奇人物。他从里斯本出发,1592年9月到达果阿,然后再到马六甲。库特雷在马六甲呆了近十年,直到1603年才返回果阿,他在自传中说自己到过许多马来亚的贸易中心,从彭亨开始,然后是柔佛、阿育他耶、柬埔寨、马尼拉和苏门答腊,几乎所有东南亚的重要海港他都去了,并且一路上不断和各种敌人作战。本来他是要回国写回忆录去的,现在被贝尔纳多雇佣,来到了尹峰的船上做火器教官。
尹峰的船上装有绞盘,他把17世纪后期在欧洲才开始普及的绞盘装置,提前了近百年装到自己船上,所以新兴号竖起桅杆和拉起缆绳的速度很快。
他走向船尾,雇佣兵雅克正在船尾的12磅铜制主炮边观察着海面。
“库特雷少校,我们的炮能打到他们的船吗?”尹峰用葡萄牙语问他。
雅克无论何时都要保持全套的军官装束,他对雇主点头以示敬意,缓缓地说:“以这门炮的射程,应该可以打到领头的那几艘容克船。只是,距离太远,风浪还是太大,这么远距离是没法瞄准的,除非万能的上帝亲自开炮,大约才能打中他们。”
尹峰看看身边的林晓和麦大海,苦涩的笑笑:“我们的船上满载了日本出产的倭银,倭刀,硫磺什么的。官兵上船一查缉,就会发现我们犯了“通倭”大罪。”
“那如何是好啊!”有人插话,尹峰一看,是杭州丝绸行会会头张玉宇,以在杭经商的福建商人杨才莆等几个搭船去日本经商的货主。早在一年前,他们就被尹峰鼓动着,也加入了“通倭”的行列。
尹峰摇了摇头:“无妨,我们的船快,官兵追不上我们。我担心的,是我的新兴号由此可能会被福建水师注意上。”
……
正如尹峰所说,新兴号的船速比福建水师船队要快,两天紧张追逐的结果,是沈有容已经快看不到怪船的帆影了。他气得猛砸船舷,但无济于事,那艘船还是越行越远。
到第三天早晨,海面上风向变为西北风时,尹峰的船已经完全在官兵的视野中消失了。
尹峰的船在10天后,顺利回到澳门,所有人都发了财,首次“通倭”圆满成功。
在进入澳门港口时,小巴雷托船长对船主尹峰说:“阁下的船是我在中国见到的最好的船,这种绞盘设计和中西混合式船帆,都是出自您自己的想法吗?”
虚荣心暴涨的尹峰脸红了一下,忙说:“哪里哪里,这是我和我们国家的造船工程师一起努力的结果,……”
沈有容的战船也在广东福建交界海域,和倭寇船队偶然遭遇。憋了一肚子火的水师官兵主动向倭寇的八幡船进攻,击沉几艘船,其余的倭寇船一轰而散,向东北方向的东番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