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国就是舟山,在明初信国公汤和巡海之时,于洪武十九年(1386)废昌国县,并按照“片板不许入海”的禁令将舟山岛的县城和德行(盐仓、紫微一带)、鼓吹(临城、白泉一带)两里以外的居民和其他46岛屿的居民全部徙往大陆,造成3万多人流离失所,这是舟山历史上的大事。因后世官府的文书档案散佚,地方志书又不敢议论当朝的过失,所以留下可供研究当时海禁徙民及其给舟山百姓带来灾难的史料甚少,所以尹峰也并不太了解这个时代舟山的情况。他的脑海中的舟山还是穿越前的旅游胜地形象,等看到此时的舟山岛一片空旷沉寂,渺无人烟的荒凉景象时,不由大吃一惊。后世的佛国胜地,观世音道场此刻只有一座茅庐状态的庙宇,有几个和尚在海边山上砍柴,这是尹峰看到的唯一的舟山岛居民。
万历二十七年浙江督抚和宁波府衙、定海县署把为在普陀山所立的《禁约》石碑树在海边,尹峰去水师营的时候正好看到,其上明确刻着这样的字句:“为此示仰本山住持僧、行人等知悉:除原建屋宇,见住僧人,已该定海县查有额数在册,姑免驱逐外,自后并不许搬运砖木,增置院舍,广招徒众。其一应进香游僧到寺,止给三日斋粮,立即下山,不许恋住停留,如有故违及住持通同窝纵者,访出定行拿究。……特此晓示。奉经勒石本山,永为遵守。”
因此,尹峰看到的那几个和尚,就是在这香火钱稀少的破庙坚持苦修的僧人了。
昌国水营备倭把总罗庆在昌国卫这种海防前哨,油水稀少的地方待得都要冒火了,有家乡人来给他赚外快,实在是很高兴。按照定额,罗庆管辖有两艘福船,一艘冬仔船,一艘沙船,以及40艘鸟船等近110艘水师船只,拥有舵兵、协驾军兵近3000人;但是他实际指挥的只有额定兵力一半多一点,其余的船只兵力只存在于纸面上。其中,只有两艘福船,一艘冬仔船可以出海远洋。天启《舟山志》记载他的部队每年兵饷定额有银子21624两8钱4分,不过按大明的惯例,每年能有一半到手就不错了;当然罗庆自己也得卡掉一半,剩下的才能到兵士手中。这次,曾家一次就给他2000两银子雇船,他当然是极其愿意的,而且还谈好了以后几年的合作计划。
于是,这一年八月底,3艘原水师的船只出现在了东番的魍港,带来了大批的生丝。
港内的各家海商海盗丝毫没有惊慌,对岸的福建水师参与走私早已是常事了。
早已等待多时的果阿号,和临时赶来的托马尔号满载而归。从日本回来的贝尔纳多紧紧拥抱了尹峰;曾景山从离开舟山起就一直处在兴奋状态,不停夸奖尹峰敢想敢干。李旦和鲁石头还没从福建回来,尹峰想象他们如果目睹这番汉街堆积如山的生丝,一定也会惊掉下巴。
曾家和贝尔纳多的货把两只商船装得满满的,实在装不下的多余生丝被就地转卖给了聚集在魍港的海商们。
这一年,由海南崖州到泉州,各家从事出洋贸易的商户们都在传说泉州曾家一夜暴富的事迹。同时,尹峰也出了名,传说中他是长袖善舞、胆大包天、点石成金的商界奇才,能和夷商称兄道弟。只有尹峰自己知道:他只是搞出了一个粗略的计划,除了最终的销路——直接卖给番商——由他控制着,计划实施的细节和关键环节都是靠曾家的人力资源和关系网完成的。
这一年因为到广州的生丝货少,澳门的收购价比往年高近一半;而生丝产区,因为销路不畅,货物囤积,价格大跌到只有往年一半。这么一升一跌,除去打点官府和给水师营的开销,尹峰使曾家一举跳过往年无数的中间商,直接和澳门的葡萄牙商人进行了交易。今年一年仅在生丝贸易上就赚了10万多两银子。同时,尹峰也靠这次贸易所得及抽佣,个人资产上升到近1万两银子了。
白花花的银子由海上运到了泉州,曾家经商几十年来,还从未一次赚这么多钱的。他们本来就是泉州的小商人,实力名气在泉州本地来说,相比那些常年出洋的巨商大贾几乎是可以被忽略的。但从此后,他们曾家也可以直着腰和那些巨商大贾说话了。
曾家商业主管,崖州通判曾棋听说了此事后,哈哈大笑,差点笑岔了气。然后,他立刻提笔写了信给他的大哥曾柯。他还让曾岳以准备过年为名立刻回老家泉州,带上这封信。
尹峰也很高兴,这是他穿越后,第一次全程参与策划的商业计划,能赚到那么多钱也是喜出望外的。这次的成功,使他成为了小富商,成为大富商的计划顺利推进中。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交易成功是他的功绩,所以曾家很慷慨,立刻在泉州给他买了一所宅院,并请他回泉州和曾家一齐过年。
这之前,尹峰还是从澳门出发回了崖州一趟。他要为来年的再一次商业冒险计划,和曾棋商议一下。
如果说本年度好字号的这次贸易,除了贿赂水师军官利用水师船只运货是非法的,其余都是在玩擦边球;但尹峰的1601年贸易计划完全是非法的,是犯了朝廷忌讳的“通倭”大罪——运货去日本交易,然后运回日本产的纯白银。
曾棋能否同意,还是很难说的。而尹峰个人,现在还无法独立完成这种贸易。虽然可以利用李旦、鲁石头等走私商的力量运货,但李鲁等人的资金实力和上层关系网远不如曾家。
所以,崖州,尹峰必须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