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风萧然,叶落空庭。
堂前花落,天外云舒。
许仙静坐良久,却始终不得其法,无论怎样的安定心神都无法有所得益。想来也是,安定心神乃是为了顺其自然,而自己如今却是想要勇猛精进,加速修成天耳神通,单单的安定心神哪里够,非要披荆斩棘,破除魔障,方能进益。
只是荆棘为何物,魔障又是什么?谁又能看得清呢?
世上最可怕的魔障,并非狰狞可怖的修罗夜叉,或者鬼魅诱惑的万象天魔。
这些魔障,虽然恐怖,但皆可名之。
也自有大毅力大智慧的修行者,能够以力胜之,以心克之。
但若是不知道该胜什么,不知道该克什么的时候,又要如何是好呢?
最为可怖的魔障乃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世人称之为瓶颈。
于莫名间停滞了修为,无论花尽千般心思,百般努力也无法使修为更进一步,大限来时就一命呜呼,坠落黄泉。
佛门称之为“知见障”。
所知障,由法执而生,以贪瞋痴等诸惑为愚痴迷闇,其用能障菩提妙智,使不能了知诸法之事相及实姓,故称所知障,又作智障。
无论是肉体还是灵魂都只是皮囊,其中承载的,乃是一个人一生的知与见,正是这些知见让人不断突破阻碍,前进成长。但若是这些知见变成了阻碍呢?人又该拿什么来克服他呢!
许仙恍然明白,原来魔障便是许仙自己,或者说是自己一切所知所见所得,在某些时候,反而成了最大的阻碍。
但哪怕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也无法简单的突破这层魔障,用自己的“知见”来打破自己的“知见障”,这种事便如左右手互博一样,或者是要直接提着头发将自己提离地面,简直是不可思议,而且当你打破目前的知见障时,新的知见障也就产生了。
如果许仙真的能够做到打破一切知见障,那就真能够破除一切执念,离成佛也就不远了。
但是,他并非要彻底打破知见障,而是用想新的知见障来代替旧的知见障。就如同被困在层层罩子里的人,他还无法打破所有罩子,却还是能够打破目前的罩子。让自己多一些聪慧明智,也多一些生存的空间。
修行者就是不断的撑大罩子,以求最终将其彻底打破的存在。
胜人者有力,胜己者强。
修行者便是要不断与自己为敌,不断战胜自己的强者。
打破了爱恨情仇的桎梏,臻于忘情。打破了生死界限的束缚,以至长生。那一切的尽头便是真正的自由吧!
许仙此时欲要打破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便是听觉上的限制,但这也绝非易事,但既然明白了魔障之所在,也就不再是无从下手。
他忽然想起《道德经》上的只言片语,“五色使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
许仙心中一哂,“既然要用“心”听,那要耳何用?”体内灵力鼓荡,立刻震破了耳膜,竟是自毁听力。
脑中一阵嗡鸣之后——万籁俱寂。
无论是风吹竹林的潇潇声,还是林鸟鸣唱的咕咕声,都无法再传入他的失聪的耳中,世界变成了一出无声的哑剧。
凡人此时或许会心生恐惧,许仙却已沉入黑暗的寂静中,再一次运起天耳通的法门。
他于无尽的寂静中忽然“听”到一点天籁般的清响,仿佛是轻柔的猫步蹋过了竹木地板。
喧闹的集市中听不到针落,那就让一切寂静下来,变得“针落可闻”。
然后,他又听到了一个轻柔的女子的声音,在喃喃自语的担忧着,担忧某人忘记了她的存在。
许仙心中诧异,难道我没练成天耳通,反倒是练成了他心通吗?又立刻明白,这是嫦曦以人的魂魄居于猫的躯壳,思绪外露的缘故,并非是真正的他心通。心中更加了然,天眼通和天耳通果然是他心通的基础。
他试着将听力扩展出去,陡然之间,一个新的世界展现在他的面前。
似乎并不依赖于空气的传播,亦不凭依着耳朵的接受。而是在发出声音的那一瞬间,就映照在他的心底。
谁曾听过,飘落的竹叶敲打在竹身上,那种空洞的回响。谁曾听过,牡丹花在空寂的山谷中绽放,那种稚嫩的声音。
或许,还有一只猫在自己身边焦急的大吼大叫!
“喵,快醒醒,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