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释最近有点烦。他烦躁地合上笔记本,拿起桌上的镜子,果然看见他本来关好的门打开了一个小缝,他那藏不住心事的妈妈时不时地探一下脑袋,鬼鬼祟祟的。
哎,寒假回家以后就是这样了,他妈每每看见他都是一副欲言又止饱含歉意的模样。可是,她会有什么对不起他的?难道是很久以前他妈给他指腹为婚,但是那小未婚妻长成了无盐女?现在却因为嫁不出去来逼婚了,所以她才难以启齿?
不由地,潘释脑洞大开,还越想越瘆人,自己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遗传的奥妙在于,不管心里如何吐槽,子女都会不可避免地在某点上与父母相似。潘释从邓梓那得到的,就是藏不住话的性格。所以,在晚餐的时候,他妈妈讨好地、小心翼翼地给他夹了一根他爱吃的豆沙春卷以后,他终于忍不住问道:“老妈,家里到底有什么事?你跟我直说吧,我受得住。”哪怕真要娶一个外貌抱歉的女人,他也会着重考虑她的心灵美的。
听了这话,邓梓保养良好的脸上霎时红了,筷子啪地落在桌面上。
潘毓淡定地把筷子递回她的手上:“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通知你一声,我们决定把原定给你的遗产分给另一个人一半。”
话音未落,邓梓就嗔怪地看了潘毓一眼,却没有反驳。在他们家,大事上潘毓一向是有百分百的决定权的。
潘毓安抚地拍拍她的手。邓梓摸摸肚子,嘴角微微上扬。
潘释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对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他来说,对钱是什么*和概念的,对将来的遗产少了一半也没什么感觉。反正他爸是福布斯排行榜的常客,即使一半,大约他这辈子也用不完了。他家里只要别出现什么连续剧般狗血的事,他的心脏就强劲得很。
吃完饭,邓梓看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他肯定没懂。”
潘毓“嗯”了一声,连手中的报纸都没有放下。
“哎,”邓梓摸摸肚子,“希望这个像你一样聪明。”潘释小时候明明也挺机灵的,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呢?特别是现在学了纯数学专业,还一门心思扑在上面,和生活越来越远。
听出她的画外音,潘毓失笑:“傻人有傻福嘛,咱儿子这样多好,无忧无虑的。”
邓梓拍了他肩膀一下:“小时候无忧无虑叫天真可爱,长大了还无忧无虑就叫缺心眼。等将来我们都翘辫子了,你也罩不了他了,他说不定给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邓梓越想越伤心,似乎看到几十年后她儿子沿街乞讨的模样,眼睛都泛酸。
不得不说,这母子俩脑补的能力都是一样的。
潘毓从茶几上摸到一包纸巾,无奈地抽出一张给邓梓擦泪,把她搂在怀里柔声安慰:“别哭啊,咱们给他找个厉害的媳妇帮他管钱就行了。”
邓梓一听有理,也不掉金豆子了,雷厉风行地推开潘毓就准备打电话给她儿子安排相亲。潘毓看看风风火火的她,再看看空空的怀抱,这过河拆桥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啊!
潘释前段时间的烦恼是臆想的,这段时间的却是真真切切的。他妈不知道又受了什么刺激,疯狂地给他介绍女孩儿。
潘释烦不胜烦,干脆包裹一收拾就躲到了学校,正好他今年大三了,专业课很多,又在准备考研,因此理由一抓一大把,任他妈怎么催促,就是不回家。不是他吐糟,他妈的眼光跟他真是大相径庭,他喜欢温柔小意肤白貌美的,而他妈给他介绍的呢,要不是强势的御姐,要么就是那种一看情商就甩他十八条街的八面玲珑的女人。他怎么吃得住嘛,他可不想成为妻管严!
想到这里,潘释叹了一口气,翻开《泛函分析》,恨不能和数学结婚。
一眨眼春天就过去了。又到了六月,几十年来图书馆这个月人总是最多的,因为又到一年两度的四六级考试了!说到这里不得不说,潘释六级挂了三次,每次都差一两分,成为班上唯一一个没过六级的人。亏得他心理素质好,还能准备发起第四次进攻,一般人估计得崩溃。这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的精神堪比国父孙中山。
可惜他老妈又出幺蛾子,还没进考场呢,就接到了他爸的电话。他爸轻易不给他打电话,一打电话一般就是大事。这不,电话刚一接通,他爸就开门见山地说:“快到第一医院,你妈正在这儿做手术。”
潘释心里咯噔一下,赶紧问:“妈怎么了?严重吗?”
“你来了就知道了。”说了这句潘毓就挂了电话。
他妈正病着,还病到要做手术了,他爸肯定没心情跟他叽歪。潘释挂了电话,试也不考了,拔腿就冲到校门口打了一辆出租车。在车上,心脏一直嘭嘭跳个不停,一路都在催促司机师傅开快点,就害怕去迟了会发生什么让他抱憾众生的事。他开始后悔,自己这学期为什么没怎么回家?父母年纪大了,想看到唯一的孩子早点结婚也是正常的,特别是老妈还得了要做手术的病!自己为什么不能多理解他老妈一点呢?想到小时候,不管自己做什么老妈都是最坚实的后盾,自己却不支持老妈的想法,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过分。
潘释又愧又悔,眼睛发酸,眼眶都红了。要知道他懂事以后可从没哭过。
司机师傅看到他着急的样子,又是到医院,也猜到他家里肯定发生什么大事了。一路上油门紧踩,平日里一个半小时的车程硬生生一个小时就开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