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之下,茫茫东海,十几艘大小帆桨船捉对厮杀,殊死决战,一时间铳声如雷,海水飞立,喊杀如潮,震耳欲聋,烟雾弥漫,遮天蔽日,附近渔民争相眺望,无不大惊失色。有人敬而远之,也有人如蚁附膻,东方,一帆一桨两条大船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一头冲进混乱的战场漩涡。
王丰武虎躯立于鸟船将台,身姿伟岸,一柄古朴重剑和一杆水磨钢鞭如往常一样负于背后,其刚毅的面容上目光如炬,遥视咫尺之遥的战场,神色有种说不出的轻松,嘴角甚至含着一抹似冷似讽的笑意。王丰武血液里充斥着好战因子,因此收到胡二老的求援,立刻赶来援助,心里盘算着抢夺刘大胜船只,把对手视为土鸡瓦狗、待宰羔羊。
刘大胜麾下三帆二桨五条大船,另有三只小脚船,而王丰武与胡二老两人相加,也才三帆一桨四条大船,外加三只小脚船,实力上仍逊于对手一筹。王丰武对此满不在乎,打仗可不是简单的数字计算游戏,不然双方何必要打?弱者服从强者不就好了。
头目刘斌走到王丰武身后,恭恭敬敬道:“武爷,对方两条大船正在转向,似冲着我们,您看……”刘斌过去同样是横行闾里一时的人物,后在宁波老家犯了法,慕王丰武之名,投奔海上,成为后者麾下有数头目。王丰武性格豪爽暴躁,为此,他既有轻财重义的一面,亦有粗暴好杀的一面,底下之人对他是又敬又畏。
“没必要理会那些苍蝇。”王丰武摆了摆手,海战不是他们的长处,接舷战才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好钢得用在刀刃上。他手指远处,对刘斌道:“瞧见那艘十丈大船没有?对,刘大胜的座船。直奔着它去,我要它改名换姓,做我主舰。”王丰武自认也算大陈山一号人物,平日驾着七丈余鸟船出海,时常觉得脸面不好看,他迫切需要一艘更大更宽的船作为自己的座舰。
王丰武两条大船橹摇帆展,如同两条嗜血的鲨鱼,一旦认准猎物,浑然不顾左右攻击骚扰,笔直地冲向刘大胜福船主舰。福船此时正与胡二老大鸟船纠缠一起,加之桅杆受损,难以周转应对,惟有施放枪炮,尽力阻击王丰武靠近。
王丰武出海为盗不过一载有余,按说根基浅薄,战力有限,事实则恰恰相反,王丰武本人骁勇善战,又能厚养健儿,真打起来,远远强于胡二老,一目老亦未必打得过他。其一声令下,众爪牙热血沸腾,硬顶着一波波枪炮弹雨靠近敌船攀了上去,之后毫不停留,嗷嗷嚎叫着扑进密密麻麻的敌群,战死者十之八九。
刘方海盗人数众多,优势极大,却被对手悍不畏死的气势震慑住,固守而不攻,眼睁睁看着敌人源源不断登陆甲板。刘大胜气得暴跳如雷,破口大骂,只觉得今日丢的脸面比过去一年都要多。可气归气骂归骂,他果断抽调前方部分人手回援,免得胡二老尚未杀死,他自己反倒丢了脑袋。性命只有一条,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相比刘大胜,王丰武豪气干云,近乎狂妄,他亲率人马猛攻福船主舰,期间还能游刃有余的分出数十儿郎,协助胡二老夹击大鸟船上的敌人。刘大胜面色涨得通红,羞愤难当,几欲吐血,王丰武此举太过嚣张,明显是不将他放在眼里。刘大胜自崛起以来,何时受过这般待遇?暗暗发誓若生擒了王丰武,定要让他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刘大胜、王丰武一减一增,大鸟船上的形势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胡方海盗一扫开战以来被动挨打的颓势,展开凶猛反扑,和敌人打起对攻战。
黄辰驾轻就熟的隐于人丛,混迹战场,出手的次数极少,大部分是刀枪临头,不得不反击,偶尔亦会救下身旁同伴,以举手之劳换回对方一份感恩戴德的心,他并不吃亏。但他很快便没了这份悠闲,左翼在己方全面反击的大势下离奇崩溃,敌人如潮水般涌入进来。
黄辰刺死一人,又来二人,竭力击退二人,三人复至,敌人连绵不绝的杀过来。他的武艺,勉勉强强能够同时对付两名对手,再多就难为他了,顷刻间被敌人乱砍乱搠的刀枪逼得手忙脚乱,连连后退。三四个赤臂袒胸的敌人好似认准了他,锲而不舍的追着他砍杀。
黄辰往着人多的地方三绕两绕,追他之敌仅剩下二人,他决定出手反击,使出指东打西的招式,虚攻左而实刺右,奇招成功收到奇效,大枪一击便贯穿了对手胸膛。然而对手随即做出一个令黄辰魂飞魄散的举动,他双手牢牢抓住胸前的枪身不放。
黄辰心急如焚,连拽几下,对手惨叫声愈加凄厉,可枪身纹丝不动,另一敌人抓住同伴为他创造的良机,挥刀疾斩。黄辰若是不想头颅搬家,只能放弃釵枪,正待撒手后退,只听“嘭”的一声闷响,敌人脑门霍然冒出一个血洞,至死脸上还带着一抹狰狞的笑意。
黄辰来不及查找是谁救了自己,感到枪身上敌人力量大幅度减弱,奋力抽出大枪,含恨之下又补一击,这时才朝着子弹飞来的方向望去,穿过密密麻麻涌动的人头,看到尽头处胡寅高高举起枪,对他微笑。黄辰目瞪口呆,两人少说相距十米,中间隔着无数来回移动的人,他却从中找到一丝缝隙,一枪爆掉敌人的脑袋,这须要何等变态的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