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为方森杰斟了茶,这才挨着霍百里坐下,回道:“即是不速之客,不迎也罢。”顿了顿,方才说出自己的应对之法,“毕竟圭瀛是要来做客的,自然要客随主便,照着规矩来。”
已看过详细军报的方森杰低笑出声,见霍百里投来探寻的眼神,道:“圭瀛使者的国书是用吊篮递进城的,星海说此一事涉两国情谊,需奏请陛下裁决,在此之前,他需得尽将军的责任,不叫任何一个来意不明之人入我疆土半步。”
明掐暗斗多年的两国哪儿来的情谊?胤礽悄悄做着点评,愈发喜欢这所见不多的南安王,笑道:“真好,南安王也能回京了。不过,南安王府的郡主真是不好出嫁,前头六个哥哥呢。”
这话可是将南安王府和皇家都调侃进去了,他倒有些担忧人胆子太大了。霍百里瞅了眼他这精过了头的弟子,道:“皇上有意为靖王家的大郡主与怀瑾赐婚,这一桩婚事若是定下,英郡王的婚事许将定在五月。”
既是霍百里说了来,这事儿想来已定了九成。胤礽小小声的念了一句:“如此也好。”至少他妹妹在家里没少赞说靖王家的郡主温柔聪慧。
“嗯?”霍百里一时分神,只听胤礽似有说了什么,单声以问。
胤礽想了想,道:“先生,我听说秦家有个做营缮郎的过继了同宗之女,那女子所绣扇屏前些日子还得了太后称赞,可我在我妹妹处看过流出的娟锦与花样,只觉寻常。”
“好好男儿,怎么连闺阁之事都要管?”方森杰斥了一句,随即皱了眉,这小子素来是要先在心里转上十八道弯,再摸找几处铆钉,才会将话出口,这小子现在是已将此事查清了?
“回京不过一日,你倒是打听出来不少东西。”霍百里简评一句,问道,“琮儿同你说的?”
胤礽摇了摇头,道:“琮儿忙过一日课业,还要支应庄子和药铺的事儿,再无心力留意这些闲言。我这话也有一半是猜的,我妹妹昨儿拿了东西来叫我帮着描花样子,我瞧着不过寻常上品,便问了一句,听说是秦营缮郎之女所做,曾为太后称赞。这正五品官儿的养女,能入了太后的眼,想是内有曲折故事。”
方森杰看了霍百里一眼,眼神又换回胤礽身上,问道:“你猜的是什么故事?”
“这女子许是哪位忠良之后,如今正值花期,宫中有意为其主持终身大事。”胤礽话音未落,便瞧见方森杰与霍百里齐齐沉了脸色,径自慢悠悠的续道,“溯着本朝纪事,瑾安只想到一人可劳动皇帝请太后处出面,却觉此事荒诞不可信。秦家确有几户是十几年前从北疆迁回的祖籍,然那人乃侯门公子,秦家女也是良家闺阁,纵是因缘际会得以结识,也必是发乎情止乎礼,怎会有这年纪与水泱相当的女儿?”
这些事儿方森杰与霍百里都已探查过,此时叫这小小人儿一条条说来,更觉荒诞无奈:连这小人儿都猜得到,那么些老狐狸就不会怀疑?水郅却似认下此事,不知是当局者迷,还是有旁的打算。
霍百里忽的问道:“你是从何时起开始留意秦家的?”
“自从我与霍青相识。”胤礽此答虽有隐瞒,却无假,之前他可没打算去招惹南安王府,后来探查秦家,乃是他应霍青所求。
胤礽没有说的,方霍二人猜到也未点破,连斥责一声都不忍,任谁瞧见与自己亲身经历相似的情景都会软几分心肠。
方森杰轻咳一声,为胤礽解说:“太后寿辰时秦营缮郎所送扇屏上的花样,与当年皇后赐给陈成的一副锦绣一模一样,而那锦绣如今正在秦营缮郎养女闺房摆着,据说是其生母极珍视之物。”
胤礽想了想,疑道:“这就是那‘铁证’?”
听着小小孩童着重言说了‘铁证’二字,方森杰与霍百里忽的笑了,方森杰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忽道:“方才问瑾安的话,可想好了说辞?”
又不是需要编谎。胤礽腹诽一回,轻声道:“两位先生同北静王、东平王,最为执着北疆之事,如今北疆东平王闭府守孝,北静王受伤调养,方先生,仇人太多,只霍先生往昔来去随心,最是自由。瑾安,不想先生去北疆。”
听着人说他仇人多,方森杰并未生气,只道:“给你个机会说服你霍先生。”
本是垂眸而坐的胤礽顺着方森杰的话转了头看向霍百里,道:“先生早先长年在外奔走,之前伤了筋骨,本就需得好好调养个三四年,且此一时,诸人皆已识得先生,再想掩了踪迹行事已是不易。更何况,此时不可行渡河之战。”
霍百里长长叹了一声,就听胤礽又道:“先生们已经等了这么久,不若再等等,由弟子代为了夙愿。”
方森杰评说:“少年志气。”不知畏惧,敢想敢为。方森杰看向霍百里:难为贾瑾安许了这么些宏远,他们就再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