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瞧见跪在箱笼旁求饶的嬷嬷,贾珍想着她往日里仗着在贾李氏身边伺候的资格时不时的拿捏他们夫妻,心下冷笑,面上倒是不显,只是转脸满面沉痛的看向贾李氏,沉声道:“老太太,这箱中物事儿子瞧着眼熟,仿佛记得有些是您的玩物,有些还是御赐之物!”
这宁国府的老太太贾李氏虽不若荣国府贾史氏贪权,然眼瞧着伺候自己几十年的人哭的那般凄惨模样心下也是有些恼的,只是,瞧着那箱笼里的物件儿,她还是说不出饶恕的话来,毕竟那里头的东西她都认得,除却贾珍说的,有些物件儿是她婆婆的私房,更有些物件儿是贾敬未带去道观的。
且,贾李氏虽不是书香门第的女儿,却也不是小门小户的出身,世情道理皆通透,自是晓得贾珍亲来与他说这事儿一是怕伤了母子情分,二却也是立威堵了众人的口。
贾李氏固然爱惜自个儿的脸面,到底更看重儿子,低低一叹,便道:“珍哥儿,你去请了衙门的人来,私刑易被人歪曲了去,总有不美,左右这盗窃之罪衙门律例也是有量刑的。”
贾珍心下一热,忙起身向贾李氏行礼:“谢母亲指点。”虽死命压抑了声音,仍是有几分哽咽,贾珍一向以为自家老爷太太是不喜自己的,他也暗自同他那早逝的兄长比较过,确实样样不如,如今想来,却是他自个儿想的太偏颇,生生疏远的彼此,而他的母亲仍处处为他着想,他,真是羞煞,日后定要更加孝顺才好。
由贾李氏这院中开了头,贾蓉贾蔷处动作也便意不少,宁国府后街上一阵吵杂,天寒地冻的被捆在雪地里的人呜呜咽咽说不出话来,缩在屋中的人皆是坐立不安,生怕被波及了去。
贾珍瞧着从那妆匣等处搜出的房契地契,气得额头青筋毕露,只觉得这事儿再是拖不得,借着天色昏暗亲自去请了衙门的人悄悄入府,好食好茶扁荷包供着,衙门的人也利索,对照着贾珍奉上的缺失物件的名册并从家仆家中抄出的各色物事记了档,又将那来路不明的地契田契记档备案,令那犯人画了押收入大牢,婉言宽慰贾珍一番便去了。
贾珍送走了衙门的人,长长吐了口气仍觉心中憋闷,回头就听有人问他那被收监的仆从的家眷要如何处置,雪地里灯影下,贾珍面色略显狰狞,扫过院中瑟瑟发抖的家仆,冷声道:“卖了!都灌了药卖了,往苦寒地儿扔!收了的银子换了衣裳米粮来,施粥消灾!做得好,有赏,做得不好,这就是前车之鉴!”
众人喏喏应是,倒是都不怎么哆嗦了。早前他们被叫到一处,听了贾珍定下的新规矩——这新规矩是贾珍贾赦一处琢磨了半宿,又由贾蔷贾蓉对照律例推敲无碍的——管事之间不得有所牵连,自赎要趁早,若有仆从倚着资格拿捏小主子,一经查实便要连坐了发卖。晓得日后差事没了清闲,此劫幸存之人倒觉安心,虽没那么些富贵逼人,却也没有那么些懊糟心事儿,安生日子还是让人贪恋的。
自此东府内外院格局大改。
贾珍领着贾蓉贾蔷在贾李氏处一同用膳,竭尽所能的哄着贾李氏开心,见贾李氏略显疲态,便留了贾蔷陪着她,自个儿提溜着贾蔷回了院子去瞅发妻贾赵氏。
贾赵氏本就身子弱,心思又敏感,虽得了贾珍宽言抚慰,又有儿子出息,到底经事一惊一急又羞恼,翌日便起不来身,贾李氏亲自去了贾赵氏的院子宽慰与她,接过了年节一应事务。
再说另一边往王府而去的贾政夫妻,贾政虽同贾王氏坐在一架车内,一路上却是冷着脸,任贾王氏如何解说就是不肯答话。贾王氏心中恼恨,偏又不敢流泪,不远的路途行得像万里之遥,只是她却也明白到了娘家,她怕是也得不了好。
贾政本以为这回可以挺直腰杆对着王子腾,如何解说的腹稿都打好了,到了王家却直接被请去王老爷子的书房,进了书房见病怏怏的王子胜也在,心下顿时一咯噔。
虽不情愿,贾政却也明白之前的腹稿怕是不能用了,规规矩矩的同王家人见礼,落了座,只等王老爷子开口说话,心里头将贾赦的名字嚼了又嚼,恨意暗生。
王老爷子打量过贾政,暗叹一声,当初他择了贾政下嫁长女并非全是为了那荣国府的富贵,实在是他晓得这个女儿的性子,本想着荣国府有宠幺儿的老太太坐镇,贾赦又是没出息的,女儿嫁过去不会受委屈,也出不了大褶子,不想他千算万算却忘了能为幼子求娶高门妇的人家内里会有多乱。
轻叹出声,王老爷子抬眼瞅了瞅王子腾,示意他来说话。
王子腾心下火气也旺得很,多少年没人敢明目张胆的威胁他,今日却被纨绔贾赦威胁到面上,还只能受着,一想到贾赦派来的人声情并茂的将贾王氏所为种种道说而来,更有贾赦的原话——抹不平事儿咱就金銮殿上说理去——戳着心窝子,瞅着贾政也很不顺眼,往日只道这妹夫无能,今日方才晓得这人竟没本事到将外院也交由他妹妹打理,虽然他妹妹这事儿做得不对,到底妇道人家哪里学过什么刑律,谁家又男人无能到要让女人出头?怎么说都是贾政不对在先!
偏出了事儿还得他来扫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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