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家伙是仙人还是妖怪，都跟她没太大关系。现在比较重要的是，明明是三个人，可是四合魔鉴里却出现了四张图鉴。

这里还存在着看不到的第四只妖怪吗？

金铁交鸣声中，六耳与熊罴怪的第一次交锋结束了。唐云华不好贸然上前，只在远处观察，但见双方都沉默着立在半空，所不同的是，六耳低着头，而熊罴怪昂着头。

黑缨枪上有什么东西在向下滴落。

那是鲜红的血。

骤然间，六耳脚下的白云倏地散开，整个人倒栽葱似的向下方跌落。唐云华赶紧抢上前去，眼看着接不着了，索性自己扑到他下方，硬生生用身体给他垫了一下。因为身后还背着包袱的缘故，唐云华自己没有受到太大的撞击力，六耳的身体也没有直接撞到地面。但即便如此，他口中还是吐出大股大股的鲜血，溅了唐云华满身。

在西游记里，六耳猕猴是与孙悟空不分伯仲的强大妖怪，天上地下无所不能。这个世界的六耳也许不太一样，但她没想到，才一个照面，六耳就会受这么重的伤。

吐完血之后，六耳就自己翻到了旁边，勉强着支撑起身体站了起来。唐云华也没用他来拉自己，利索地拍拍屁股起身了。上方熊罴怪精神抖擞得很，皂罗袍罩随风烈烈地摆，高声叫道：“贼儿子，不想死的就快滚，少在这里碍老子的眼！若是再有不应当的，今天就在这里把你碾成齑粉！”

六耳被他这话气得险些又喷口血出来。

唐云华见他脸色青白不定，赶紧上前将其一把搀住——或者说是拽住更恰当些，沉声道：“不必在这里跟他耗，我们走！”

六耳还挣扎着不想动，唐云华将他手臂一掐，小声在他耳边威胁再不走就要念咒文了，六耳这才勉强挪动脚步，步伐一开始还有些瘸拐，走了一会儿后好了许多。那匹马一开始就没靠近这边，哆哆嗦嗦地在远处等着。此刻瞧见唐云华和六耳满身是血的模样，更是吓得乱跳着嘶鸣起来。

唐云华微微扶额。这匹马这些日子很是受了不少惊吓，加上吃的也不好，原本油光水滑的皮毛现在很是黯淡，瘦了很多。而且胆子也变得愈发小，稍有惊动就会吓得不行。说到底，还是匹凡马，恐怕真的经受不了西行路上的艰苦磨难，要知道现在才走了多点儿的路呀……

白马还是很怕六耳的，虽然怕得一直在叫，但看到六耳开始皱眉，顿时又安静下来，只用蹄子不停地踢着地面。唐云华再次扶额，啥事都憋着，别再给马憋出精神病来……

哎，要是六耳能去东海里抓条龙来什么的就好了。唐云华瞧瞧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痕的六耳，没敢把这话说出来。

黑熊精都能把他打成这样，真要下了海，可别让龙王给按水里淹死。

六耳不肯骑马，马不肯让唐云华骑，于是后者只好牵着马，跟在提棒子少年的身后，朝着夕阳的方向颓然前行。唐云华摸不准六耳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于是在走了一会儿，觉得六耳呼吸没刚才那么压抑了后，也就试着问道：

“刚才那些家伙你认识吗？”

六耳重重喷了口气，眼神里又带上了怨愤，但看起来仅仅是被打败并且羞辱的愤怒而已。唐云华心里的小人默默点头，在逻辑的白纸上写道：不是老对手，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因为五行山下压着的人而起的冲突。

接着是第二个问题：“孙悟空是你的师傅吗我看你似乎对他很紧张。”

这个问题里包含两个元素，一个是确认五行山下的是不是孙悟空（虽然基本上已经可以确认了），另外一个就是确认一下凌虚子的话的真伪，唔，跟屁虫真心不是个好称谓啊，唐云华尝试着用点高大上的关联淡化这个贬义词。

“不是。”六耳还算给面子，没有让她根据表情继续猜，而是开口给了答案。

不是师徒的话……“那么你们是兄弟？”不管怎样都是猴子的说。

“不是。”六耳又开始皱眉，唐云华在他眉峰间出现第一个坑之前赶紧迅速道：“噢噢，那么你们一定是很好的朋友了！”

“说了不是！”六耳开始变得有点不耐烦，口气一急还有点往外喷血沫子。唐云华默默把“那你们是好基友吗”八个字咽回肚子里，只是眼巴巴地瞅着他，脸上写着“什么都不是那到底是什么呀？”六耳被她盯了一会，脸上有些挂不住，哼了一声道：“我跟他没什么关系。他根本不认识我。”

唐云华：“……”

跟人家屁股后面跟到连八竿子打不着的黑熊精都知道了，居然人家还不认识他……

“那些家伙即使搞那种鬼，其实也奈何不了他。”六耳道，“我只是觉得，他们做这种事很无耻。”

是很无耻。唐云华点头，比你在长安偷人家的考试成绩还要过分一点的无耻。

“算了，这些东西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六耳扭头望向天空，夕阳过处，残云如血。他对着夕阳望了半晌，似乎在调整心情。大约调整了半刻钟之后，他抹干嘴角的血迹，回头道：“天晚了，再往前抓紧赶赶吧，几里路外似乎有个小村子。”

这是这家伙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对唐云华说出这样温柔的话，唐云华觉得可能是自己那一记人肉包飞接的作用。好吧，六耳君的态度有所改变，她还是很高兴的，问题是从这家伙的口气看来，这一页就打算这样揭过去了吗？大圣可是还在山底下被炼丹炉烤着呢！这家伙莫非一记打算忽略这件事继续去西行取经了吗？！

虽然不愿意妄自揣测，但从这么久以来跟这家伙的接触上来看，唐云华觉得，他好像还真的是不打算继续管了。并且理由也是很充分的：首先，他上去就被黑熊精干掉了；其次，他刚才也说了一句“那些家伙即使搞那种鬼也没用”。

虽然他的做法很理智，但总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呢……

唐云华这么想着，却也没想多嘴说什么，毕竟她跟孙悟空不熟。刚打算爬上马背跟着六耳一起走，唐云华却感觉脚下一虚，她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腾在半空，并还在继续向上飞升。

“我说儿子哎，刚才你白叔叔跟我说，炼丹炉那边还缺点原料。我寻思你这边不是有个现成的人类么，就先过来借用一下哈。听说你要去取经，就不多打扰，人类我先拿走了，你继续啊！”

身后传来的声音赫然是之前那只黑熊精！唐云华大惊失色，待要挣扎叫喊，却被灌了满口的风。接着熊罴怪一个封口咒扔上来，她连一句话都发不出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子，在六耳惊愕的目光中被卷入一片黑雾中，迅速往东飘去，

耳边还在响起熊罴怪美滋滋的声音：“白老弟的方法就是好，果然抓人类之前扔个封口咒方便得多了，不然老是没入炉就把人宰了我也很头痛啊，人类实在是太能吵嚷了！”

唐云华差点哭了。

这该死的熊能别这么缺德吗？这下可好，她使劲张嘴却没发出声，六耳肯定看到了。这回没法用咒文威胁他，凭那家伙的性格，怎么可能会来救她？只要捱到她死，化形锁的契约就会自动取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