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侯,打扰了。”南宫墨进来的时候书房里只有谢侯和谢七公子。秦家家主自然已经先一步离去了。南宫墨也不是第一次见谢七公子,含笑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谢侯笑道:“郡主言重了,郡主莅临谢府寒舍才是蓬荜生辉,郡主请坐。”
南宫墨谢过落座,谢府的下人送上了茶水之后方才无声的退下。
书房里一片宁静,谢侯也不着急,只是平静的陪着南宫墨喝茶。南宫墨倒是并不迂回,干脆地道:“此时冒昧前来,是有事情想要请谢侯相助。若有唐突之处,还望谢侯海涵。”
谢侯笑道:“郡主对谢家和书院都有大恩,若是谢家力所能及,郡主尽管直言便是。”
南宫墨无奈,轻叹了口气道:“谢侯也知,如今燕军刚刚进入金陵,难免有些人心浮动。谢家素受天下文人敬仰,所以想请谢侯出面安抚太学和金陵的学子。”
谢侯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顿了一下,正色望着南宫墨道:“这是…郡主与卫公子的意思,还是王爷意思?”
南宫墨眨了眨眼睛,浅笑道:“这有什么差别么?”
谢侯淡笑不语,南宫墨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舅舅希望谢家几位公子能够入朝为官,为国效力。”
书房里的气息一窒,良久,才听到谢侯开口道:“郡主,燕王殿下的意思是…”
南宫墨嫣然一笑道:“舅舅的意思,谢侯应当明白才是。”
其实也很简单,以谢家的名望替燕王安抚天下的读书人。交换条件则是让谢家这一代的子弟入朝围观。其实谢家子弟也并没有被皇家强制规定不得入朝为官,只是大家心知肚明,他们唯一的归宿大概就是在翰林院里养老了。既然燕王这么说了,自然就表示这条不成文的禁令不存在了。
谢侯与谢七公子对视了一眼,一时间都没有说话。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每一个读书人的梦想。谢家人也不是天生的就超凡脱俗,清心寡欲的,只是环境逼得他们不得不如此罢了。特别是年青一代,他们又才又能力,却只能碍于家世而不得施展,心中未必不感到郁闷。但是,一旦谢家子弟踏入官场,谢家超然世外的身份也就随之而消失了。如此一来,对家族又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南宫墨见状也不着急,微笑道:“谢侯,这世间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谢家人不入朝堂,兴办书院,而能够超然世外不卷入朝堂纷争。但是…世事变幻不过是上位者手中的棋局罢了。谁能保证谢家一直能够如此?”先帝容忍一是因为谢家书院的名望还没到足以撼动朝野的地步,二是因为没有功夫腾出手来料理这些人,三是谢家毕竟是开国功臣,有功无过,先帝杀的功臣够多了,对付谢家实在是理亏。
说罢,南宫墨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放到谢侯面前,轻声道:“还请谢侯参详。谢侯尽管放心,无论成与不成,都无妨。”
谢侯有些无奈,他信星城郡主是真心觉得无妨,但是却不敢信燕王也觉得无妨。
南宫墨起身笑道:“贸然上门,尚未去给老夫人请安,我先失陪了。”
谢侯点头道:“郡主随意。”唤来了管事带南宫墨去见谢老夫人,才回身坐下看向谢七公子问道:“你怎么看?”
谢七公子有些犹豫,沉吟不语。谢侯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当初父亲为谢家定下的生存之道虽然保的谢家没有和其他功勋之家一样陨落,却着实是委屈了你们。”谢家新一辈的年轻人,任由你才华盖世也不得施展,更不能在外面表现出对朝廷的不满,都是意气奋发的年轻人,怎么能不委屈?
谢七公子张嘴想要说什么,谢侯思索着道:“星城郡主说的不错,此一时,彼一时,燕王跟先帝到底还是不同,此时也不是刚刚立国那会儿了。”燕王若是看世家不顺眼,别说他们一心教书育人不问朝政,就算他们隐居乡野也没用。更何况,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在上位者眼中何尝不是掌握朝廷官员的一种方式?时间长了,依然会变成上位者的眼中钉肉中刺。而谢家的子弟一旦长时间远离朝堂,很容易养出一群无能的纨绔。
谢七公子目光落在了谢侯跟前的信函上,谢侯沉默了片刻,伸手拿起来信函打开。
南宫墨被管事带着到了谢老夫人的院子里,便被丫头恭敬的请了进去。谢老夫人年事已高,比起五年前更苍老了许多,不过精神却还是很不错的。谢佩环站在谢老夫人伸手替她捏着肩,看到南宫墨进来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南宫墨回以一笑,谢佩环是她在金陵的第一个朋友。即便是数年不见,交情却不会变得淡薄。
“老夫人。”南宫墨上前,微微一福恭敬的行礼。
谢老夫人连忙想要起身拉她,谢佩环已经先一步将南宫墨扶了起来。谢老夫人看着南宫墨,满是皱纹的脸却满是笑意,“你这丫头,一走就是好几年。这几年可好?”
南宫墨笑道:“多谢老夫人惦记,我好着呢。老夫人也是身体康健。”谢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我这个老太婆也只有吃吃喝喝了,你们这些年轻人也不爱跟我说话。”
谢佩环连忙喊冤,“祖母,哪儿是咱们不爱跟你说话,想要在跟前孝顺的人排队都排不过来呢。”
南宫墨也笑道:“谢家一门孝子贤孙,老夫人好福气。”
谢老夫人看看南宫墨道:“听闻你和卫公子有了一对龙凤胎?”老人都是喜欢孩子的,更何况是少见的龙凤胎。
南宫墨含笑点头道:“是啊,女儿现在倒是在金陵,被君陌带进宫里去了。儿子如今却还在辰州。”
“好,好啊。”谢老夫人点头笑道:“儿女双全了,我就说,你这丫头是个有福气的。”
陪着谢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看到谢老夫人露出一些疲惫之色,南宫墨便起身告辞了。老人家到了这个年纪,经常都是精神不济的。谢老夫人挥挥手,让谢佩环陪着南宫墨出去,自己任由丫头服侍着回后堂歇息了。
与谢佩环携手走在谢府的花园中,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得都笑出了声来。原来还有一点点的因为时间而造成的生疏也仿佛瞬间消失,依然回到了五年前尚未离开金陵的时候一般。谢佩环拉着南宫墨在花园中坐下,笑道:“这几年,我可是尽听着你们的丰功伟绩过日子了。在外面果然是比在金陵过得精彩吧?”
南宫墨无奈,“你当是听故事么?”
谢佩环托着下巴笑道:“可不就是故事么?若不是认识你,我就直接当成是传说了。”
南宫墨无语,谢佩环仔细打量着她,道:“看起来倒是比当初在金陵的时候更加漂亮了呢。”南宫墨道:“你也一样。”
谢佩环道:“我都老了,哪里一样了。”
南宫墨犯了个白眼,“你以为你比我大多少?”五年前南宫墨不过才十六岁,谢佩环也才十七岁。如今五年多过去了,两个人也都还是妙龄,正是女子做美好的时候呢。不过因为谢佩环还未婚配,才让人说嘴是老姑娘什么罢了。
南宫墨微微蹙眉,拉着谢佩环的手道:“谢老夫人和谢侯,谢夫人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