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李伯,陈怡边走边向家的方向走去,沿途的店铺,擦肩而过的路人,没有一样东西能吸引哪怕一瞬她的目光。陈怡麻木的走在这条每天都要走过的路上,心中却没了往日回家的喜悦。有那么一刻她害怕了,她怕回到家看到母亲被人带走,她怕回到家发现母亲再也不能陪在她身边了。视线由清晰渐渐变得模糊,断线的泪珠一滴滴散落。
过往的路人纷纷侧目,将目光投向路旁角落一个蹲坐在地上放声大哭的女孩。有人感到疑惑,有人感到怜悯,有人则感到厌恶。参杂着各种情绪的目光都汇聚在一道身影上,而那个女孩只是沉浸在自己内心的悲伤之中。
“挺好看个小女娃,为啥子哭啊。”
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陈怡强忍住了哭泣,慢慢抬起头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身破烂不堪的衣服,一股有些刺鼻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许是哭了许久鼻子有些不通气了,陈怡并没有表现出对这种难闻气味的反感。再向上看则是有些发糟的散乱长发,最后看到的是一张老人的面孔,不过这位老人却是浓眉大眼面如冠玉,想来年轻时候也应是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美男子,破旧的衣服,脏乱的头发,只有一张脸十分干净。
陈怡再细细一看,发现面前这位老人一手拿着根竹棍,一手端一破碗,原来是个老乞丐。陈怡从小生活窘困,因此心中对于生活艰难之人总会生出更多的怜悯之情。她以为老乞丐前来讨钱,便伸手从怀中摸出了两个铜板放在老人碗中。做完这些不等老人要说些什么,又将头埋在双腿上小声抽泣着。
老乞丐从头到尾都没去看两枚铜板一眼,见陈怡不再理他,他索性一屁股坐到了陈怡身边。
“人生不如意十有**,你这女娃又何必太过纠结?该来的自然会来,不来的也必不会来。”
陈怡并未抬头,还是自己轻声哭着。老乞丐见她没反应,也不气恼,继续自顾自说道:“小女娃你可知道这世上有没有神仙?”
虽然没有读过几年书,但许是秦氏本就大家闺秀出身,因此在礼仪教育方面无论是对陈风还是对陈怡都很下功夫。老乞丐第一句话并未理会,如今再次发问,出于礼貌陈怡却是不好不理下去了。
“老伯,这世上真有神仙么?”这句话让陈怡勾起了儿时的记忆。大概在三、四岁的时候,有一晚上陈风给她讲了一个有关神仙的故事。故事中的人都会飞天遁地无所不能,那时她就问出了刚才那个问题。待到长大后尤其是去到李伯的茶摊帮忙,某一日她耳边突然隐约听到哥哥陈风曾经讲过的那个故事,一时间她以为陈风回来了,待到后来才发现原来是泰安酒楼中说书人的声音,那时的她才知道这个故事从何而来。今日与这老乞丐一问一答间便是又让她回忆起了往事。
“你这女娃总算不哭了,我告诉你,这世上真有神仙。”老乞丐见陈怡总算止住了哭声,脸上也是灿烂一笑,不得不说一张俊朗面孔上出现的笑容该是多么的吸引人,只可惜配上他那一身行头,却给人一种极不协调的感觉。
“那是什么神仙呢?是太上和摩柯拜的那些么?”陈怡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与老乞丐的对话上了。之前说的世上有神仙竟是勾起了少女的好奇心。
“那些都算不得神仙的,真正的神仙其实就是我们自己喽。”
“我们……自己……难道我们都能成为神仙?”
“呵呵,为何世人都想着要如何成为神仙,却不想着做自己的神仙?”
“老伯,我怎么听不明白,这不是一个意思么?”
“女娃啊,我来问你,人为何要拜神仙?”
“因为神仙神通广大。”
“你只说出了一半,另一半是人们都希望神通广大的神仙帮助自己解决困难。”
闻言陈怡轻嗯了一声,点头以示赞同,老乞丐继续说道:“熟不知神仙也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他们的神通有时也只是个笑话。都说他们寿与天齐,长生不死又有何可贪图的?眼看着身边的亲人朋友一个个离自己而去,他们的神通又怎能留住哪怕一个人呢?”
“凡人和仙人虽一字之差,但在老朽心中却都是被蒙蔽了本心的痴人。人们遇到困难首先想到的就是求神拜仙祷告上苍,他们若是知道自己拜得仙也有困苦之事,他们也有痛骂上苍的时候,还会有人再去敬拜么?世间之事要勇敢去面对,既然神仙都有解决不了的事情,那又何必将希望寄托于这虚无缥缈的幻想上?”
“明日太阳升起之时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但眼前却还有许多事可以去做。当你不再顺天求天之时,便是做了自己的神仙。天意如此我不愿,我命由我不由天。”
陈怡起身向家走去,心中依旧很乱,但她现在却愿意努力,愿意坚持到最后一刻而不放弃。
路上一人与陈怡擦肩而过,正疑惑一个小姑娘和一个老乞丐在说些什么,回过头来却是发现上一刻还坐在角落的老乞丐早已不见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