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朕是三岁小儿吗!?”武曌冷冷盯着趴伏在地头也不敢抬的陈允升,从震惊中回神,言语中杀气四溢,似乎要看透陈允升。
“臣不敢欺骗圣人!若是有一丝隐瞒,臣愿受万剐极刑!”事已至此,陈允升也豁了出去,事实就是如此,他也不再恐惧。
听到陈允升这么说,这些官员更加好奇起天后手中的那两张诗文,本以为只是普通才子所写,可八岁这个年龄让他们眼皮一跳,且不说那诗的内容写的如何,光这个年龄能够写诗,也算作天资横溢了。
武曌见陈允升如此决绝,黛眉紧皱,向裴炎玉手轻挥:“老相公,你瞧瞧”
裴炎闻音走上前去,恭敬的接过诗文,皱眉望去直接喃喃出第一句来:“木兰之枻沙棠舟,玉箫金管坐两头”
这一看猛然大惊,继续呢喃道:“美酒樽中置千斛,载妓随波任去留”
“嘶!”裴炎止住声音,喉头一哽,睁大眼睛迅速将诗看了一遍又一遍,官员们偷偷看到少年便身负才子之命的宰相竟然都是这种表情,也同时骇然,看向陈允升的表情不再带有戏谑。
陈允升此时也是汗流浃背,宽厚朝服下湿了一层,按照后世的话来说武曌与裴炎便是权利中心的一二把手,他只是个地方小官,说不得便被冠上欺君之名。
裴炎看完一曲江上吟,连忙看向第二张,却是那首钱塘湖春行,但却突然愣住。
“不对啊...不对啊...这两首曲调完全不同...”裴炎看着一模一样的字迹,却风格迥异的诗文,突然微微摇头,像是不可置信。
“老相公?”武曌这个时候虽然对裴炎刚才的还权皇帝之言不满,但还是极为仰仗,毕竟裴炎的才子之名可不是盖的,她虽然也饱读诗书,但毕竟是一介女流,裴炎却在此道侵淫数十载。
裴炎不理会武曌,自顾自的望着诗文,眉头皱成一团,又再次翻出那张江上吟来,“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洲。功名富贵若长在,汉水亦应西北流”
“好!”裴炎旁若无人的大赞一声,突如其来的叫好声让百官顿时哗然。
“天后,作诗之人非同小可,若真是八岁,那便是天赠诸葛于圣人啊”
“朕且问你,你言下可有隐瞒!?”武曌略显激动的向陈允升再次询问道。
“臣不敢有丝毫隐瞒!”
裴炎依然低头望着诗文,爱不释手,片刻功夫才说道:“天后,老臣乃是明经出身,行文难免有失偏颇,可让进士出身的同僚鉴赏一二”
天后闻言,轻轻点头,裴炎之意不无道理,当即说道:“众位爱卿,可有进士出身?”
“臣工部尚书在”
“臣吏部尚书在”
“臣河南转运使在”
又有一人犹豫片刻也上前道:“臣监察御史在”,这人正是刚才冷眼观望裴炎良久的监察御史崔察。
......
一时间殿上凡是进士出身的官员都站了出来,天后一声令下,也顾不得礼仪纷纷上前,围着裴炎一阵张望。
“嘶...这诗...”有人一眼望去倒吸凉气。
“不对啊,不对啊!”有人一眼望去大摇其头,却面现狂热。
“好一句绿杨阴里白沙堤!”
“这句才厉害!竟有如此胸襟,诗成笑傲凌沧洲...”
那未能上前观看的官员也暗暗着急,不时抬头张望,一时间这本来还因为反叛之事严肃异常的朝堂,竟然变得有些滑稽起来。
“够了!”
武曌一喝,这些官员纷纷退了回去。
裴炎将诗文递还给武曌,武曌接过望着上面大大的“唐去病”三字,眼底异彩一闪。
“众卿家觉得如何?”
“大才”
“经天纬地”
“若真有八岁,当为文曲下凡,再世诸葛,天赐圣人啊!”
陈允升听着这些大佬七嘴八舌的夸赞,顿时喜上心头,知道事有可为。
“陈允升!”
“臣在!”陈允升听闻圣人直呼其名,心中一凛。
“朕现在免去你淮南长吏之职,改为江南御史”
“臣叩谢圣人天恩!”陈允升闻言立即大喜过望,顿首在地。
“朕限你百日之内,将这个唐去病带到朕的面前,倘若有一丝作假,诛连全族!”
“百日!”陈允升不由面色一红,世间太仓促了,他从水陆转陆路而来,用了就两个多月,更别说这一来一回,如今更是寒冬,恐怕北方航道早已不通。
“臣...领旨!”陈允升却不敢反驳,好在武曌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大松一口气。
“赐你通关虎符,关内驿站畅行!”
群臣顿时哗然,天后连续颁布求贤之令,没想到竟然如此渴望,同时那些看过唐冠诗文的大臣也暗暗回味,八岁这个年龄让他们心头震撼,那种诗文竟然出现在一个八岁幼童之手!
而那监察御史崔查却是又再次望了望裴炎,在看了看面带喜色的天后,将一番话噎了回去,唐冠在此听到这个名字肯定不会陌生,崔查便是向武则天举报裴炎不臣之心的官员,在史上老相裴炎间接死于他手。
而原因赫然就是裴炎刚才那一番“还政皇帝”之言!
唐冠这个小蝴蝶终于掀起了第一层效应,满朝为两张诗文震惊之下,竟然将崔查的作为抹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