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了这么长时间的嘴皮子了,没想到一开口,还是结巴。
马淇站在窗前,一动不动,若不是窗口拂进的微风,不怀好意地撩拨着他的头发,真会让人误会,这其实是一座雕塑。
他缓缓回过身来,脸se凝重,像一块铁一样。
郭小宝一下子语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是的,马淇的身子,还没变成雕塑,还是软的,还是暖的,可是,他的心,已经在瞬间变成了石头,坚硬如铁,心如死灰。郭小宝一下子有一种错觉,那就是:马淇已经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
郭小宝突然觉得自己很傻,他心里藏不下秘密,一旦发现了什么,总是迫不及待地要告诉别人,对马淇是这样,对婴宁是这样,对郭兴国是这样,甚至对钟神秀都是这样。可是,他肯把一颗真心拿出来,给别人吃了都行,别人却未必能这样对待他啊。
逢人先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这话真是一点都不错。马淇对郭兴国是什么看法,从来都不跟他说;婴宁对自己是否有爱意,除了自己,她心里是不是还有别的人,她也从不跟他说;郭兴国,他收自己为徒,真正的目的是什么,郭兴国和太婆婆见面的时候,那番神秘的对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也从不跟他说;钟神秀呢,更离谱,居然利用自己做诱饵,勾引郭兴国来参加节目,他也从不跟他说……
他们,都没有把他郭小宝当成自己人,都从来没有把一颗真心掏出来,那么为什么,我郭小宝,要把他们当自己人呢。
在七夜,七夜规章第三条说了,“在任何情况下,都要无条件信任自己的同志。”可是,现在他却发现,马淇、婴宁、钟神秀这些人,这些所谓的“同志们”,都真的不可信。难道这个社会,真的只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才能生存下去吗?
马淇叹了口气,缓步向沙发走去,步履艰难,他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又叹了口气,说:“有件事情,我必须对你说。”
郭小宝一愣,从胡思乱想中回过了神来。
“郭兴国这个人,你必须小心!”
“什么?”郭小宝又愣了一下。
“他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此话怎讲?”
“我查过了,郭兴国这个名字,是他在十年前改的,他父亲姓刘,母亲姓张,他家,往祖上倒几辈,都没有姓郭的人。你说,他为什么要姓郭。”
“为了让别人觉得,他的确是郭家的后人;为了让别人觉得,他手头会有那张曼倩社的地契,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为了让别人觉得,他要复兴曼倩社,复兴相声,是为了完成祖上的遗愿。”
“不错。”马淇此时,脸se稍微有些舒缓了,他冷静地说:“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你这件事情。”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我知道,你现在是他的徒弟。和我一样,你对他相当痴迷,你对他顶礼膜拜,崇拜他几乎超越了崇拜一个偶像该有的界限。所以,我一直担心告诉你这件事情,你会多激动,多失去理智,不过还好,你毕竟是七夜的人,很理xing地运用了自己的头脑,分析了这个问题,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理智。你能这样看待问题,不钻牛角尖,我就放心了。”
郭小宝心头一热,眼泪险些流下来。
他误会马淇了,他不是想隐藏什么秘密,原来,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和自己一样,单纯而善良。
想到这里,郭小宝马上说:“马淇,其实,其实我也有话想跟你说。我之所以今天来找你,不是因为别的,也是因为我发现了师父的秘密。你不是知道我有时候会入梦,看到一些以前的事情吗?这次我看到了当年的曼倩社是怎么倒闭的了……”
郭小宝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在梦里看到的情境,一股脑儿地,都告诉了马淇。不仅仅是看到的,也包括他分析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说了个仔仔细细。
什么曼倩社决定说抗ri相声啊,于柏怎样死在郭德彰眼前啊,曹万两如何找到郭德彰,两人如何说相声啊,最后两人又是如何逃跑的,曹万两如何为救师父而牺牲之类,说了个原原本本,一丝不漏。
他没有注意到,马淇的脸,听着听着,又开始变成死灰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