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青楼吃酒,其实并不一定就要这样那样,也可以很纯洁地听听曲子,看看跳舞,然后起身回家。 当然,这样的情况不会多见。 人不风流枉少年,但青年中年内心的不满足感更加突出。况且,都到了地头上,朋友们打趣几句,姑娘们撒娇一番,多喝了几杯酒后,人就会陷进去了。最要命的是在这个世界,如此行为不用担当半点的道德负罪感,以及于律法上的承担责任。 或者,单纯从男性的角度上讲,在这样一个世界社会生活,确实很容易沉溺进去。 …… 在路上,王复等人还在议论不休,言谈的主题核心自是关于顾学政和横渠先生联名推荐陈剑臣进国子监的事情。 对于他们而言,顾学政态度转变得太快,快得有些无法接受,难以理解。明明还是一副雷霆模样,咋一转眼就变了呢。难道说开始之时都是装的,故意如此给陈剑臣一个下马威而已? 其中原因,顾学政已和陈剑臣说了个大概,横渠先生的作用毋庸置疑,但顾学政本身对于陈剑臣还是甚为欣赏的。虽然对于这个年轻人临阵无端走掉的行为甚为不爽,可在那漫长的旅途中,内心的怒火早就慢慢的磨消掉了。在书院中拍椅子扶手,还真是有许多形式主义的成分,却是要折一折陈剑臣的锐气。 顾学政老于政道,心思深沉,对于人心的驾驭甚为老道,自是很能把握到分寸。 陈剑臣同样如此,只是这些深层次的原因不好多说,当前唯有含糊敷衍了过去。 王复诸人也是聪明人,见到陈剑臣的神色,当即识趣不再深究。转而扯到萧寒枫身上,嬉笑起来。 原来中午时分,萧寒枫在街上时碰到了一家姑娘,那姑娘居然使唤一名丫鬟过来,送给他一只绣花鞋—— 绣花鞋乃是姑娘家贴身穿戴之物,意义非凡,送鞋子给萧寒枫,自然便有些私定终生的意思了。 当时恰好王复和席方平在场,两人看得眼珠子都鼓起来了。 萧寒枫样貌老成,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是个美男子,在大街上居然有姑娘送定情信物,这让王复两人情何以堪?当即追问起来,这才知道萧寒枫和对方乃是旧识——以前萧寒枫曾经去过姑娘家替她画肖像,并且画过三回。 这三画,就把姑娘家的心给画走了。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王复两人释然了,大为感叹,说萧寒枫走了狗屎运,得到了美人的青睐,或就此上演一出红尘雅事云云。 萧寒枫便涨红了脸皮,说此事断无可能,说女方乃是城东卞员外的掌上明珠,名叫凝然,小名“胭脂”,乃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其父卞员外为医者,在杏林中享有盛誉,眼界甚高,一直想把女儿嫁到豪门大族里去,占凤于朱门。只是目前还没有合适的对象,女儿才待字闺中而已。 而萧寒枫出身贫寒,又只是一介平凡书生,正所谓门不当户不对的,很不符合当下主流的婚配方式。 每每念及身份上的差距,萧寒枫便有自卑之感。不过他还是接受了对方送来的绣花鞋,藏在怀里,心想就算最后事不成,但还能当做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听到了这件事,陈剑臣呵呵一笑,拱手恭喜萧寒枫,弄得这个“萧春宫”再度红脸。看得出来,他对于那胭脂亦是很有好感的。然而如斯事情,外人实在不好插口干涉。 四人谈笑着,不用多久就到了遛鸟楼。 王复早在里面订好了雅间,人来到,酒菜片刻间便上桌,很是丰富。然后四名姿色不错的姑娘各执乐器走进来,开始轮番演奏。一时间管弦悠扬,歌声渺渺,其乐融融。一女表演之时,其他三女则笑语晏晏地走上来夹菜敬酒。 对于这般的饮食氛围,陈剑臣并不怎么习惯,简单地说有些放不开,毕竟平生第一回,生涩得很。 况且,身后还站着一个婴宁呢。 王复等人将婴宁视为普通的书童,不怎么在意,陈剑臣却不能。加上他生性淡泊,本就不喜在风月红粉中打滚,还是正襟危坐地大快朵颐的好。 “哎呦,王公子你有阵子没来了,当罚三杯哦!” 人未到,声先来,一个满面扑粉的老鸨手里摇着一把小团扇,一步三摇的走进来,脸上不但堆满了脂粉,更堆满了笑容:“席公子,萧公子,你们好……咦,这位公子倒面生得很,难道是第一次来的,王公子可否给介绍介绍?” 妇女的目光很是毒辣,一圈儿下来已把酒桌上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笑容满脸,一番话中将其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本事尽显无遗。 王复笑道:“王mama,这位乃是陈留仙陈公子,我们书院的廪生。”陈剑臣进学国子监的事情还没有完全确定,却不好亮这一层身份出来。否则的话,定能使得这老鸨刮目相看。 对于这个名字,那王mama却是不曾听闻过的,只当是王复的同窗,虽然有个廪生身份,但在她眼内也不算有什么了不起。看其衣着朴素,料想不会有什么来头。然而她常在欢场周旋,内心真实想法绝不会轻易显现于脸上,笑道:“原来是陈公子,难得前来捧场,日后可得多多来哦,来,我敬你一杯。” 说着,就很熟练地倒了两杯酒,自己端了一杯,另一杯则递给陈剑臣。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陈剑臣倒没有多加推诿,接过酒杯就喝了。 王mama是个大忙人,敬完一圈酒后就笑眯眯着出去了,要到别的雅间去赶场——拉拢客人,都是身为老鸨的基本功夫。毕竟青楼作为标准得服务行业,服务态度不可或缺。 “陈公子,雅翠也敬你一杯。” 四位姑娘中,其中一个身材高挑,长着一对水汪汪桃花眼的一阵香风地来到陈剑臣身前,举手却只倒出一杯酒来。先自己抿了一口,然后将酒杯递过来。媚眼如丝,勾勾的盯着陈剑臣。 此女善于观察,看起来陈剑臣年纪最少,但在王复等三人中,居然都隐隐以他为首的样子,实在有些奇怪。不禁多观察了陈剑臣一番,竟越看越是中意:少年剑眉朗目,鼻子隆准,英气中不失文雅,书卷气内又裹挟着一股极其沉稳的气质,在读书人当中可谓鹤立鸡群的存在,真美男子也。 最难得的是,看其模样,仿佛第一次来欢场,可是难得一见的“童子鸡”级别的,不由便动了些小心思。 她向陈剑臣敬酒,自己先抿了一口,再将酒杯递给陈剑臣。这可是有个名堂,叫做“留情酒”。说白了,就是说喝了这杯酒,晚上便请公子留下过夜吧——当然,情归情,该给的过夜费还是要给的。 王复三人算是老鸟了,尤其王复,在遛鸟楼中也称得上是一位常客,VIP级别的金主,否则那王mama哪里会专门来雅间敬酒?他们自是明白小翠这一杯酒的涵义,纷纷起哄。 要知道今天王复请来雅间弹奏歌舞助兴的四位姑娘,个个青春貌美,都有些身份,层次不低,等闲时候要包她们过夜,还得费一番周折,洒下许多银子才行。眼下陈剑臣一声不吭的,雅翠就自荐枕席了,当真是人与人之间有差距啊。 陈剑臣虽然不明白什么“留情酒”,可对于其中的暧、昧自是了解的,不禁一皱眉毛,正想着要用个什么方法推了去。 “公子,请喝酒!” 那雅翠见到陈剑臣面现窘迫之色,心中莫名的欢喜,于是更进一步,挺起鼓鼓的胸膛,几乎要凑到陈剑臣的面前去了,臀部扭出一道蜿蜒的曲线,准备等陈剑臣喝了这杯留情酒,就一屁股坐到他大腿上去。 “哎呀!” 她心头的小心思刚涌起,手腕莫名其妙的一抖,而且是诡异的往后抖的,剩下的大半杯酒全部泼了出来,淋漓的倒在她自己的胸口处,把胸襟全部打湿了。 在此过程中,可没有任何东西触碰到她的手,却不知为何她会如此不小心。不说别人,就连她自己都是一头雾水,赶紧用手捂住打湿的胸口,娇声道:“陈公子,酒水没有泼溅到你吧。” 这一句话,还是显示出作为一位训练有素的“服务人员”的素质来。 陈剑臣仿佛已听到了后面婴宁恶作剧般的笑声,表面不动声色,道:“我没事。” “那妾身先去换一身衣衫……” 微微垂着头,走出去了。 只是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小风波而已,并不会影响大家的兴致,倒是忽然间门外传来的一声爆喝,一下子把诸人饮酒作乐的情绪全部打烂了: “什么?你说那鲁公女从良了?” 这一声喝,犹如霹雳一响,就算雅间关住了门,但本来就差劲的隔音效果,哪里听不到? 答话的是那老鸨王mama的声音:“禀告宋帮主,鲁公女真得在年前就从良离开本楼了,妾身如何敢欺瞒帮主?” 她的声音带着颤音,先前的大方从容无影无踪,很是畏惧的样子。 “哼,你敢让她从良,可曾问过本帮主?” 声音霸道,说出来的话,更是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