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一人来,少时就徘徊,辜负父母意,实非我本意。 那人久不来,力把磨难排,亲人伤心意,我自想放弃。 初心难以易,想你才飘逸,劝勉需坚持,还是要努力。 等你来我怀,再补生平遗,伤痛仍淋漓,还感平生意。 位高权至极,也只要你陪,在我的心扉,爱你永不弃。 朝堂总诡异,不觉就失意,还好有你在,心才得以赖。 亲友别离易,难免伤心肺,携手通心意,人生不容易。 谢安石在昏迷之际的时候不由想起了,他晚年的时候,曾经抚琴送给妻子一首诗,便是这首《人生不容易》。 妻子当时便以瑟和一首《最怕负盛情》献给他。 他在昏迷之际最为担忧的仍旧是他的妻,他们相互扶持、携手同行了快五十年,他的妻他能不知道么。 他想起妻子的四个侍婢,春闲、夏晴、秋适、冬雅,全都是为了他而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就像他的妻一样,为了他也奉献了妻子毕生的春夏秋冬。 他想到这里的时候,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冬雅为他而牺牲的场景。冬雅的离去,也是真正让他决意离开朝堂的最后一根导火索。 他想起,也就是在桓冲离世的那一年,他于那一年因着肥水之捷而被进封为太保。 他的侄子玄儿、儿子琰儿、还有弟弟谢石,因为淝水之战有功,便一同被封公。 他至今还很清楚的记得侄儿、儿子、弟弟,一门三人被同时封公的盛状。 当侍者宣读“尚书仆射臣石以肥水之捷进封为南康郡公,冠军将军臣玄进封为康乐县公,侍中臣琰进封望蔡公。”的时候,朝堂是何其哗然一片。 一门之中三人同时被封公,他的记忆里好像是没有的。除了早年侄儿君川大捷他们一门三人被封伯封侯封公的那种境况稍稍能跟现在想提一番,但终归没有一门三人被同时封公这种境况盛大。况且还有他自己被进封太保,那是一种何其令人望而却步的荣耀。 所以,朝臣们对他们谢家热议不断,他也是能理解。 他当时在面对那种人生至极的荣耀时,并没有多高兴。虽然他的家族需要那样的一种荣耀来守护地位,但是他个人真的不需要。因为随之而来的全都是无端的构陷跟倾轧。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以会稽王道子为首的无端猜疑他的人群,那一群人里面便有被他一纸休书断了关系的前女婿王国宝。王国宝在收到他的一纸休书后,更是肆无忌惮串掇着司马道子离间他跟孝武皇帝。 他在昏迷之际仍旧很清楚的记得,苻朗率众来降的那一年。孝武帝为了庆祝屡屡攻克苻氏的大捷,便宣布要在腊月初八那一天举朝同庆。 他在参加那一次庆功宴的时候,便很好的听到了司马道子总是提及有关桓温或是王敦的事迹。 孝武帝在开宴之前便举觞杯欢悦道“今日腊八,乘着这个佳节的氛围,朕也跟众爱卿一起庆祝一番刚刚大获全胜的淝水之战。” 孝武帝说完那样的话,朝臣也是连连喝到“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能够取得如此骄人的战绩。” 孝武帝正准备说话之际,司马道子便冷冷的开口道“这全都是谢太保的功劳,我等应该好好感谢一番太保大人这般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当时听闻了司马道子那般尖酸的语气,难免慎得慌。但是也只能装作没听到,也唯愿无人附和司马道子。他被司马道子那般明讽暗喻多了后,便也懒得去理会他。 可惜,这世上最不缺的人种之一便是阿谀谄媚之人。 王国宝在听闻司马道子那般说完之后,不由随即双手捧了一杯酒,极力的献媚道“太保大人,虽然您已经不是国宝的岳父了,但是国宝仍旧是向敬重父亲一样的敬重您,尤其是看到在您的主导下不仅取得了淝水之战的佳绩如今在贤兄玄的努力下让苻朗都率众归降了,您取得了这般战功赫赫的成绩,国宝是真心替您高兴!” 他当时看到王国宝跟司马道子这般唱和的样子,便直接选择了无视。他都懒得跟那样的一群人有任何的瓜葛,有一丝瓜葛他都嫌碍眼。 王国宝估计是料到他不会理会,便故作伤感的表示“国宝知道,太保大人您现在位高权重,早已不将国宝放在眼里,但是国宝仍旧是把您当作敬爱的岳父大人。” 他听王国宝说完那样的一番话后,简直都想要将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他想,司马道子跟王国宝这般作为有没有意思,逮上这般朝臣毕聚的宴饮场合就一定会来上这么一出。 他想,那两个人演得不累,他看都看累了。 王国宝做下去后,便又有几个借机谄媚司马道子的朝臣纷纷断了酒杯看起来极为恭敬的向他献酒致贺,实际上都是为了不断的提醒孝武帝要赶紧提防他。 那一干人等,献完酒致完贺后,司马道子便总结性的举觞杯叹道“这桓温当年伐蜀有功,也是极为让人艳羡,不过后来却做出了废帝之举,这王敦当年跟王丞相也是极力辅佐先帝爷,不过后来却生出了叛乱之变。” 司马道子说完那样的一番话后,便冲着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太保大人,你说他们两位是一开始就存了贼心还是在朝廷给予了他们高位之后生出了贼心?” 他当时一听又是这样的话题,便再次选择了闭耳不听、闭目不视,他想,随便你们说的高兴便好。 司马道子见他不理会,便幽幽叹道“太保大人,您如今也是功绩威赫,您说、、、、” 司马道子的话语还没说出来,孝武帝便皱眉打断道“道子,不得无礼!” 他知道,孝武帝虽然阻止了司马道子询问他会否也会成为下一个桓温亦或是王敦,但是孝武帝在心中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对他的怀疑跟揣测。 若是孝武帝真的相信他,朝堂之上为何还有那么多构陷他的人,并且是越来越多的趋势。原因无他,左不过是孝武帝有这样的需求,所以,那些好事的朝臣便做了一把顺水人情而已。 他想到哪里的时候,不由觉着好笑,这世上有哪一个君主能够对一位功高震主的大臣没有半点犹疑之心。 他知道,肯定是没有的。 司马道子见孝武帝出言阻止,便适可而止的笑道“陛下,臣弟只是不由自主的想到都是一些极有功绩的人,自然没有想要冒犯太保大人的意思。” 孝武帝也不再纠结这样的一个话题,只是笑道了声“这等佳节,自然不能离开了管弦之乐。”然后笑道“桓野王这等欢悦时刻,可否献笛一曲?” 桓伊闻言便道了声“喏。”然后便奏笛一曲。 他听桓伊奏笛,不由自主的便想起了阿万,那个不愿意他被任何人的言辞辱没了的弟弟。 他在那般被人几次三番构陷的时刻,便越发的念及了阿万。那个奏笛也是一绝的阿万,那个看到他们调笑于他时便毫不留情的一一回击了过去,然后冲他乐呵一笑道“总不能让他们在言辞上辱没了哥哥你。” 他即使在昏迷中,想到那样的阿万,仍旧是觉得有些心痛。 然后,他便想到桓伊奏笛一曲完毕后,便施施然的开口道“陛下,今日群贤毕至,臣想鲜筝一曲。”然后又补充道“臣在抚筝的技艺上自然不敌奏笛,但是也足以给大家助兴一番。” 孝武帝便笑道“桓野王难得有雅兴,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桓伊便回应道“回陛下,臣想请人与臣以笛音相和一曲。” 孝武帝便开口道“宣奏笛艺伎。” 桓伊当时便笑道“陛下,宫中的艺伎恐怕难以跟臣相和融洽,臣有一奴婢,善于吹笛,臣恳请将那奴婢唤来相和一曲。” 孝武帝便越发高兴的开口道“准奏。” 桓伊便携了家奴来到大殿中央,他的家奴开始奏笛的时候,他便跪坐抚筝,然后慨然诵吟道“为君既不易,为臣良独难。忠信事不显,乃有见疑患。周旦佐文武,金滕功不刊。推心辅王政,二叔反流言。” 他当时听闻了桓伊的那首“怨诗”,不由心生凄怆到快要落下泪来。 他被那么多人各种中伤、污蔑的时候,都不曾想要流泪过,却在桓伊的那首怨诗里,心生慨然到想哭。 他不去理会、不去在意那些无妄的言辞攻击,并不是代表他被那些言辞攻击的时候,他就真的跟铜墙铁壁一般,丝毫不会感到疼痛。 他跟所有人一样,他在被任何的一种方式攻击的时候,也是会疼的,而且会更疼。那可是他付出诸多心血的地方,他希望那样的一个朝堂能在他的辅佐下变得蒸蒸日上起来,他希望自己能给予那样的一片故土最大的回馈去还它的一份稳若泰山、不再受到任何外敌的侵犯。 但是,他那般将自己的心脏都奉献给了那样的一个地方,却还是会遭到无端的猜疑。 所以,当桓伊吟诵出了那样的一首诗后,如何不教他想要激昂到落下泪来。这古语都说“士为知己者死”,桓伊这般道出了他难以言说的痛楚,他如何能不感激到想要涕泪四流。 他感伤了一番后,便从孝武帝的身边直接起身来到了桓伊的身边,然后摸了摸胡子,无比慨然的开口道“子野你能来到这样的地方,当真是最好的。” 他憋屈了那么久,终于有一个站出来为他呐喊的人了,他如何能不回应一番。 桓伊便开口道“大人过奖了。” 他听桓伊说完后,便不由自主的去看了一眼孝武帝,然后便看到他极为愧疚的冲他笑了笑。 他当时见到孝武帝冲他那般愧疚的笑了笑,便觉着孝武帝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堪,左不过是司马道子等人太过狠绝了。 他想到哪里便本能的看向了司马道子,果不其然,司马道子很不屑的瞥了他一眼。 他当时,便觉着只要孝武帝是信任他的,那么其他再多的构陷,他都是能够不去在意的。 可惜,人的一生中,不是所有的祈愿都能被实现。 他在结束那样的一场宫宴回府后,便不由自主的跟妻子提及道“夫人,桓伊今日在宴会上的举措,真是让为夫不由自主的便想到了阿万。” 妻子便笑道“因为他跟阿万一样善于奏笛?” 他便慨然的笑道“他还跟阿万一样替为夫打抱不平了。” 妻子便好奇的开口道“你就是因为桓伊跟阿万太过类似,所以总是要让他跟玄儿一起作战的么?” 他当时便捋须笑道“夫人,跟阿万像是一方面,更关键的是,桓伊的确有这方面的才能,任何一个有才能的人都值得被任用,并且要让他收获他应得的成果。” 妻子不由关切的询问道“安石,那你今天还好么?” 他便携了妻子的手慰藉道“为夫看到夫人便什么都好了。” 诚然如此,只要能待在他的妻子身边,他的确一切都好。 他当时也不愿去跟妻子提及司马道子等人的反应,因为不想让妻子过多的忧心。他的妻子为了他已经够cao心的,他又如何能舍得让妻子为他在多担忧一份无妄的忧心呢。 他原本以为那样的一件事过了便过了,谁知司马道子在上元节之前,莫名的来到他的跟前诚恳道“太保大人,道子以前不懂事,少不得多有得罪,万望大人莫要怪罪,为了聊表我对大人亏欠的心意,我想邀约大人跟令夫人上元佳节一起到府里聚一番,万望大人莫要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