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石自从送别了挚爱的弟弟跟一生挚友王羲之后,便开始接手吴兴(隶属扬州)太守的职位。 他接手那样的一份职位后,便不由自主地想起阿万此前便是这里的太守,他再次接手那样的一份职位时,难免要生出了诸多慨然。 他正式到任后,便将家人都接到了身边。虽然他最为心心念念的地方仍旧是会稽的东山,但是他早已明了他现下自然是没有那份闲情逸致的资格了。 谢安石在上任之后,便开始大力地擢拔对郡县有突出贡献的人。对待身边的僚属也是秉持着和善待人,宽和待事的态度。 他所处的吴兴郡湖泊众多,水产便很是丰富。因着水产丰盛,少不了要遭到一些百姓的觊觎。他知道会有不少的百姓冒险到官家的湖泊里偷盗水产物品,他对此自然是视而不见。但是他的僚属,却逮机抓了一个偷盗鱼类的惯犯。 他当时正专心致志地思索如何解决水涝等自然灾害的问题,远远地便传来录事史田瑞的轻喝声。 他抬头便看到田瑞一边拽着一个粗布葛衣的人一边轻喝道“早前便听闻你曾多次偷盗郡府鱼池,如今可是让我给待到了给现行,还不快快跟我去想大人自行请罪。” 谢安石抬头便看到那粗布葛衣之人一手拎着一条还在活蹦乱跳的鱼,一只手却被田录事给拽得很死,他的表情又羞又愧。他被田录事这般拽着领到府衙的时候,一路都是极为难为情地佝偻着头,看都不敢看田录事一眼。 谢安石看着那人甚是可怜的模样,不由心生恻忍,轻声道“田录事,快放开那人罢!” 田录事闻言便解释道“大人,这黄姓人士十足可恨,早前便有人告知田瑞这人一直都在偷盗郡府的鱼池,田瑞今日可是抓了他一个现行,让他再也不能呈口舌之狂了。” 谢安石闻言便温和地开口道“田录事,我知道你办事努力又有效率,这点我深感欣慰。” 田瑞闻言便甚是喜悦地开口道“多谢大人抬爱。” 谢安石便缓缓开口道“我见着人面露愧色,应该是知晓自己所行之事并非磊落之事,既然他已知晓,万望田录事也莫要再为难一个知错的人。” 田瑞闻言便有些不自在地讪讪道“大人,您若是如此,往后指不定会有多少的人多要来到郡府的鱼池偷盗鱼蟹之类。” 谢安石闻言便笑道“田录事我知道你是为了郡守着想,这点我诚然很是感动,不过,就算少了一两条鱼,我们终归也不会因此而吃不饱饭。” 黄姓百姓闻言,便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然后一脸羞愧地开口道“大人,小民罪该万死,原不该觊觎郡府鱼塘的鱼,但小民的老母亲久病在床最为喜欢的便是这一类鱼,小民在其他地方捕获不得,才冒死寻到了郡府的池塘。” 谢安石听闻他还是为母捕鱼,不由心下一动,连连道了声“快快请起。”然后补充道“你有这般的孝心诚然也是感天动人,我自是不会治你的罪。” 黄氏百姓闻言不由叩头流泪道“多谢大人这般宽宏大量地放过小人。”然后又补充道“小人自知偷盗郡府鱼池定然不对,如今幸蒙大人不计,小的愿意毛遂自荐于大人以弥补小人所犯的罪过。” 谢安石闻言,不由略作思索了一番,然后温和地开口道“我这眼下也没有什么空缺的职位,你自是无需这般。” 黄氏百姓闻言便几位诚恳地开口道“大人,小的愿意不要任何俸禄侍奉大人一段时间,直到大人觉得小的确然没有可用的地方,小的便自行离去。” 谢安石劝慰了粗布葛衣之人几番之后,见他执意如此。便道了声“那好,你什么时候想过来就过来。” 黄氏百姓便极为动容地叩头开口道“大人,小的将这鱼送回家中给老母亲清炖了后,便会来到大人身边。”然后又抬起头来补充道“小的姓黄鄙名浩鸿,浩浩荡荡的浩,鸿鹄的鸿。” 黄浩鸿道完那样的一句话便毕恭毕敬地再次扣了一个头,然后起身躬身而退。 田瑞见那黄浩鸿走了之后,便意有不平地开口道“大人,这黄氏口才了得,大人莫要被他的那番言辞给蒙蔽了过去。” 谢安石听田录事这般说来,不由劝慰地开口道“田录事,我知道你为了吴兴郡的安宁而不辞劳苦,也知道你为了避免多生事端而想要就此惩戒一个人,以此以儆效尤,不管如何你的出发点总归是很好的。” 田瑞眼见谢安石对那件事情全然不上心,不由怏怏地开口道“大人明察秋毫,田某自愧不如,田某就不打搅大人办公了。” 田瑞说完那样的话后,也是躬身而退了。他一想到,未来的某一天,这一方的百姓都知道他们的郡守是一个这般不上心的人,指不定会将那鱼池里的鱼都给偷盗干净,不由越发意有不平了起来。 谢安石眼见那田瑞躬身而退了之后,不由继续埋头苦思要如何解决这一处的自然水涝情况。 刘淼走到夫君身旁的时候,他居然没有察觉到,刘淼不由好笑地出声道“安石,让你这般沉迷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谢安石闻听妻言,不由笑着握上了妻子的手,极为柔情地道了声“夫人什么时候过来的。” 刘淼便乐不可支地笑道“从那田录事将那盗鱼之人领进来的时候,便来了。” 谢安石便笑着将妻子拉下坐到他的身上。 刘淼见此,不由略为惊恐地看向了夫君,羞赧地开口道“安石,会被人看到的。” 谢安石便笑道“无妨的,总不能让夫人一直站着。” 刘淼便欲起身地开口道“安石,如此作为实在不好。” 谢安石便笑得越发愉悦地开口道“夫人在担忧为夫的身名么?” 刘淼便通红着脸点头道“安石,你说得极对。” 谢安石闻言便不再调笑道“夫人,现下是晌午,午茶时间,自然不会有那个极没有眼色的人来到这里。” 刘淼这才想到,自己来到这处地方,为的不就是让她的夫君去吃午饭么。她思及那一点,便很好地发现自己一碰到安石,不管是多大的年纪,脑子总是不好使。这样的一种认知,诚然让人忧伤。 谢安石眼见着妻子的面上浮出了越发多的难为情,不由笑道“夫人,无需这般难为情,为夫一如既往地喜欢。” 刘淼不由在内心接应一句“是在表明一如既往地喜欢她的这般蠢么”。她思索到这一点,难免要发觉这真是一件让人无法释怀的忧伤。 谢安石见妻子仍旧是没有回话,便紧扣了她的手见她扶起身后,自己也跟着起身了,然后转移话题道“夫人,对于刚刚那个偷盗之人有何见解?” 刘淼听闻此言,才笑道“我对那偷盗之人可不感兴趣,只是觉着安石你的行为像极了那中兴第一的王东海来。” 谢安石听闻那王东海,便不由自主地思及了早早亡故的桓彝来。想起桓彝,便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已然北伐的桓温,想起桓温的北伐仍旧是诸多不易。 谢安石回神转念间便笑回道“文王之囿与人共享么?” 刘淼便甜笑地回应道“安石,你可真是一如既往地越发睿智。” 谢安石闻言便很是喜悦地回道“夫人这是在调笑为夫么?” 刘淼略一思索便狡黠地笑道“班门弄斧自是不敢。” 她想,比起夫君调笑她的蠢甚合夫君之意,她这哪里算得上调笑,这分明是一如既往的夸奖。 谢安石跟妻子那般相互调笑了一番后,心情都变得极为愉悦了起来。只是一想到马上就到了水涝大势泛滥的梅雨季节,难免有些忧心了起来。 刘淼见夫君原本还一派的祥和,瞬间便挂上了几分忧思,不由关切道“安石,你在担忧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