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碎片纷飞,惨烈的哀嚎四起。 巨大的冲击波,让陈阳浑身的气血都在翻涌,但他却似乎并没有任何感受。 他蜷缩着身体,双眼的聚焦停在一个位置,那里是燃成一团火球的奔驰SUV,衣服被方才爆炸的冲击波撕扯破碎,满身皮rou被碎片割出或大或小的伤口,可他的脸上流露出的却不是疼痛,而且哀伤。 很快的,警笛声自耳边响起,闪烁着灯光的救护车、消防车呼啸着围拢过来,训练有素的消防员,熟练的准备器械开始灭火,医护人员争分夺秒抢救伤者。 同一时间,身体的感受稍有缓和的陈阳倔强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艰难的抬起脑袋,看了一眼被很好的保护在车下的张以友,随后跌跌撞撞的朝着那个一心牵挂着的地方跑去,几欲跌倒。 “先生,你不能再过去了,你受伤严重,现在需要马上救治。” 一名身穿白色护士服的女护士,挡在了陈阳的面前,她抓住陈阳的胳膊,勉强控制住不让他再继续前行,方才急切的回过头去呼唤医生过来。 对于身旁护士的声音,陈阳恍若未闻,他拼命挣扎着,脚下虽然步履维艰,却依然缓慢前行。 纵使陈阳满身伤痕,鲜血淋漓,小护士仍然有些难以招架,她被陈阳拖着向前移动,却始终不肯松手。 这场在闹市中心,而且还是堵满汽车的闹市中心所引发的爆炸,所带来的破坏实在太大。 三辆同来的救护车,数十名医护人员同时投入抢救,却还是有些捉襟见肘,而在这喧闹杂乱之中,小护士那显得微弱的呼唤,也很难得到注意。 距离更近了,陈阳的心情莫名的紧张起来,先前车身然起的大火,此刻已经被消防员扑灭,刺鼻的焦糊气味,随着烟尘弥漫在四周。 陈阳几次被迷住了眼睛,脚下却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小护士实在难以忍受,早就松开陈阳蹲在了地上,她看了一眼陈阳那颓唐却执拗的背影,红着眼眶朝着身后一名消防员跑去。 如烟。 这是小护士刚才从陈阳嘴里听到的名字,听起来像是个女人,难道她还在那辆车里?小护士如是想着,心情变得有些沉重,脚步也加快了几分。 “请---请问,你们有没有在车里看到两个女人?”陈阳朝着漆黑一片的汽车残壳探头张望许久,却怎么也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形,他开口询问身前一名正在架设仪器的消防员,声音有些颤抖。 消防员抬头看了陈阳一眼,表情严肃道:“同志,这里很危险,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点离开,你现在应该去的是救护车,是医院!” “不,我不能走。”陈阳的表情坚定,他倔强的摇了摇头,说道:“车里的人对我很重要,如果她还活着我一定要救她,如果她死了我要给她收尸。” “同志,救人是我们的职责,我们会做好,你快点离开……”消防员说着沉吟片刻,他看着满身鲜血的陈阳,表情有些同情,似乎不太忍心欺骗这个满身伤痕,却无比执着的可怜人。 他看了眼身旁的车子,斟酌着开口说道:“车子是满油状态下发生爆炸,威力巨大,而且火势过于凶猛,如果人坐在里面,存活的几率不大。不过……里面情况暂时不明,是否存在生命迹象,还要探测过后才能知道。” “好---好,你快点测---”陈阳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冲过去抓住消防员手上的仪器,急切问道:“这个东西我会用吗?” “呃……” 消防员被陈阳疯狂的举动吓到了,他站在原地,一时显得不知所措。 “软蛋!你是老娘什么人呐,就敢口口声声说着要给老娘收尸?” 一声质问之中,还夹杂着感动的女人声音从陈阳身后传来,陈阳的身体猛地一滞,随即扔掉手中的仪器飞快的转过身去。 凌乱的马路上,一大一小两个女人便出现在了陈阳的眼前,她们的身上一尘不染,像是先前并不曾出现在这里,也并没有经历过刚才的爆炸一般。 “嘻嘻,师叔,你准备怎么感谢我呀!”宋风玲俏皮的笑着,她看着陈阳得意的问道。 陈阳对宋风玲的话置若罔闻,他的眼睛自始至终停留在柳如烟的脸上。过了好半晌,陈阳脸上的表情才慢慢开始有了变化。 他的嘴角向上扬起,脸上的鲜血早就已经干枯,紧紧的绷在脸上,此刻肌rou活动,便拉扯出满脸的裂痕,就像是干涸已久的稻田。 陈阳脸上的傻笑逐渐圆满,这似乎花掉了他剩余的所以力气,啪的一声,他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 阳光炽烈,但照射在屋子里却并不灼热。 作为康家企业自主运营的玄武私人医院,其中装修,极尽奢华。空气之中,闻不到一丝消毒水的味道,身在其间,有着如同五星级酒店的舒适体验。 而作为康家现任家主的康乾坤,他所居住的病房,则是更胜一筹,也是这家私人医院独有的。 至于康玄庭,他有着自己独立的疗养院,生病不住这里,所以医院工作人员便没有为他再去开辟房间。 由单面透光的镀膜玻璃隔绝室内外空气的阳台上,身着白色宽大病号服的康乾坤坐在凳子上,相对于柔软的沙发,他更加喜欢木制或是竹编的椅子,这样坐着踏实,就算肩上有伤,他也只是把椅子换成了没有靠背的凳子。 康乾坤双眼专注的盯在面前那张早已落满黑白棋子的棋盘上,他的指间夹着一颗黑子,手臂悬在空中迟迟没有落下,表情迟疑,犹豫不决。 “哎~你还是改不了优柔寡断。”康玄庭目光深远摇头叹息,道:“古人云,慈不掌兵,义不守财,你没有汪家破军的张扬霸道,没有宋家腾逸的柔软低调,没有史家衡东的过人天资,更没有……那个小子的狠辣决绝,就不能够允许自己还有未改的缺点。否则……” 康玄庭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把那满头银发的脑袋转向窗外,眼神透过玻璃飘向远方,对于他们二人来说,话中深意不言自明。 “我输了。”康乾坤话声低沉,仿是虚脱般,无力的收回手把棋子扔在棋罐里。 “不。”康玄庭猛地回头,沉声说道:“你没有输,此间棋局有三处漏洞,只要你在一处落子便可反败为胜,你本就已经发觉,却顾及我的感受,失了求胜之心。” “在家里,这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位置,你都没有去争去枪的想法,在外面,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险恶森林,你又何尝争的过别人?” 康乾坤抬起头,眼神灼灼的盯着康玄庭,问道:“爷爷,你莫不是要教我六亲不认?” “保住康家百年基业,六亲不认又何妨。”康玄庭从椅子上站起,转身走到落地窗前,说道:“有为虽然智不如你,但你若能有他一半的不择手段,那我也就放心了。” 康乾坤深深的看了康玄庭一眼,目光落到棋盘之上,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