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那么冷…… 焕轩听见外面阵阵风声,似无意间抬头,望向糊着棉纸的窗户,不过很快又低头阅经书。 佛家讲究万物在心。当人明心见性,知道世事无常,一切世间之相皆为虚妄,终须败坏…… 她还未走,在门外立了有一会儿,万一冻着了怎么办…… 一切终须败坏,故无住于相而生其心,无执着,无挂碍。即为无心无尘。 他刚才是不是太冷酷无情了…… 心中对世间一切事物的挂碍便是心中之尘。尘本是心,故而眼、耳、鼻、舌、身、意,六根不净;喜、怒、忧、惧、爱、憎、欲,七情未断。 焕轩莫名烦躁,吁了口气,索性合上了这一本经书,换了一本诗集来看。 一翻就翻到了夹着两份《春雪》的那一页。一张是他写的,另一张是她写的。 春雪空蒙帘外斜,霏微半入野人家。长天远树山山白,不辨梅花与柳花。 不是心有灵犀吗?那么她为什么不懂他?到底她待他,是不是亦如他待她? 焕轩望着两张字,无论如何静不下心来,起身去开门。 尘雪自方才出了屋门,就一直立在檐下,望着院中两株如泣血般的红梅出神。手脚都快冻僵了。正想离开时,忽见焕轩开了门,她一欣喜,马上露出了笑容。他到底还是原谅她了! 焕轩神色沉静,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尘雪微愕,心下不由又渐渐黯然了,笑里有难以掩饰的凄凉:“没有了。” 焕轩淡漠地“哦”了一声,就要关门,尘雪连忙道:“焕轩,到底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我知道那天是我太过分了,可是我的初衷是为你好啊!而且这几天我没少道歉,为什么到现在你还这样生我的气?” 焕轩淡然说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不生你的气了。天冷,你快回屋去罢。”他一说完,就马上关了门。 那一声“砰”不轻不重,可尘雪如听了炸开的霹雳般怔了一怔。一连好几天了,他都是这么冷淡。尘雪心下酸楚,再也忍不住了,眼底里浮起朦胧的水汽。 究竟是因为情份太淡太薄了,所以这样易断易裂? 她忽觉得很无力,伸手抵在门上。屋里毫无动静。她站了一会儿,自觉没意思,便转身回去了。 云大娘见她不欢而归,便知又是因和焕轩闹别扭的事儿。她着实感慰尘雪一片苦心,又气焕轩死较劲,安慰了尘雪一番,便要去说他几句。只是尘雪情悲意冷,不想多做纠缠,劝住了云大娘。 寒冬寂寂。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云大伯老俩口因焕轩能说话了而高兴了好一阵子。然而每回瞧见焕轩、尘雪两人的情形,一个冷冷淡淡,一个郁郁寡欢,二老心里又不免着急。两个孩子看似和好了,但再不如初的诙谐谈笑。 这两日春分没来玩,尘雪越显孤闷,总是独自个儿的,在房里看书写字,做做绣活儿。 云大娘见她始终愁眉不展,便又去责怪焕轩。她说着说着,不觉语气就加重了:“她煞费苦心为你好,凭什么到头来还得看你脸色!吃苦不讨好,搁谁谁心里不难受?她一个姑娘家,又是出生侯门富贵人家,岂会受过这等委屈?也就是她这样的心地品性,换了一般别人,管你是死是活是聋是哑,才不招你呢……” 焕轩哭笑不得:“大娘——”。 云大娘不由他多说,接着道:“我看着你长大,可等到今时今日,才得听你叫我一声‘大娘’,若不是玉衡想了法子,你这几时能开口,我几时才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