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之后,草原上的各个部落开始了新的迁徙,气温慢慢回升,草原靠北的地方积雪慢慢融化,草地逐渐在天地之间升腾起绿色的嫩芽,一些在冬天南移的部落也慢慢往北回。 一支千余人的匈奴部落赶着牛羊,从北海出发顺着安加拉河往下游走。北海还结着冰,牛羊们没地方喝水,但更偏北边的安加拉河却早已化冻,潺潺流水一直西北延伸,不知道通向哪里。匈奴人从来没有往那边去看过,虽然他们中不少人有这样的想法,但恶劣的天气和同样凶狠的丁零人成了他们最大的阻碍。 这支匈奴部落是半月前出发的,如今已经抵达了安加拉河转往北边的拐弯处,河对面能看到些零星的树木。 “咦?那是什么?”几个小孩在队伍的外围奔跑玩耍,其中一个眼尖的,看见远处出现了一道黑线。 黑线从细变粗,把蓝天和绿地之间的空隙慢慢填满。那是丁零人的骑兵,成千上万的骑兵,战马踏在大地上的震动让安加拉河都跟着震荡起来。 “黑龙神,长生天啊!”牧民们纷纷变得慌乱起来,各自招呼家人,试图在骑兵到来之前把自己的财产聚到一起。这里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丁零骑兵,明明是匈奴国的草原。只凭自己这边千余人,还有半数老弱妇孺,怎么可能和对方抗衡呢? 丁零人挥舞着马刀呼啸而至,匈奴牧民们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这两天头曼非常不开心,原本开春之后他打算带着侍卫外出游猎,去年相继和秦国月氏开战,都没捡到什么便宜,反而让匈奴内部有些人蠢蠢欲动,他必须想办法打压他们一下,趁着春天万物复苏搞一场游猎是个不错的选择,一来可以检验一下整个秋冬的军士训练情况,并借此宣扬国威,二来也能看看有没有优秀的人才可以提拔。 可是事情刚起了个头,北边的军情就传回了王庭:丁零人举兵五万,南犯边境。 匈奴和丁零的关系其实不差,毕竟匈奴人更喜欢南边温热肥沃的土地,对北边的严寒地界并不感兴趣,而丁零人也把注意力更多放到西边,两国在边境上基本没有什么争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丁零人竟然也开始南下了! 大人会议一连开了两天,除了漫无休止的争吵,没有一个人能提出来行之有效的建议,头曼坐在自己的王座上挨个扫视毡帐内的众人,心中烦闷非常。 大人们大概分为两派,一派以左贤王为首,主张把匈奴族人往南迁徙,反正北边的土地贫瘠,留着的意义也不大,不如让给丁零人;另一派以右贤王为首,认为祖宗之地不可轻易与人,强烈要求头曼发兵,给丁零人以惨痛的教训。 匈奴地盘也不小,所以分为三块地方来治理,左贤王在西南,头曼单于居中,右贤王在东北,平时各自治理自己的地盘,但总得还是要听命于头曼的话。这次丁零人南下,遭受最为严重的便是右贤王的地方,他自然极力求战,支持他的也多是领地在北边的大人们。 左贤王虽然地位等级比右贤王高半级,但下属地盘却不如对方,自然更愿意让丁零人夺走对方的一些地盘,此消彼长,自己的地位也就更稳固些。支持他的大人也都统领着南方地盘,不愿意用自己的士兵去帮北方的大人们卖命。当然,他们的理由更充分,例如去年刚刚结束两场大战,国力凋敝;又例如北方遥远,对方以逸待劳,派兵前去只能收获惨败的结果。 头曼只觉得有千百只苍蝇在自己耳边飞舞,“嗡嗡嗡”吵得自己头都快炸了。 冒顿这两天一直都没说话,他在权衡,权衡这次和丁零人开战对自己的计划有没有利益。如果头曼愿意亲自带兵去迎敌,自己也许可以借这个机会见机行事,但和别国开战的时候后院起火,对匈奴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事。 头曼注意到了冒顿的沉默,于是在有一天的大人会议结束之后,他专门留下了冒顿。 “父王有何吩咐?”虽然心里对头曼有无边的恨意,这种时候冒顿还是隐藏得很好,姬云说时机还不成熟。 “本王看你这两天的议事一句不发,这可不太像你的性格。”天气还不算暖和,头曼把手放在火盆的上空,感受木炭燃烧带来的温暖。 “孩儿是觉得各位大人说的都有道理,不便插嘴。”这倒是实话,冒顿在推翻头曼之后还需要得到这些大人们的支持,能不得罪他们,就先不要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