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给士兵反应的机会,蒙恬继续问道:“你们觉得你们连那些女人都不如吗?” 他的话平静如水,却把每个士兵都点燃了。 “杀!” “杀!” “杀!” 三声高呼,将士们彻底爆发了,姬云也有些激动,这是他第一次有这种热血冲头的感觉。古来为将者,基本都有煽动将士情绪的能力,曾经姬云对此一直难以完全理解,但今天蒙恬的表现彻底将他征服。 蒙恬将剑从木桩里拔出来,高高的指向天空:“大秦勇士,勇往无前!” “北方将士,战无不胜!” “北方将士,战无不胜!” “北方将士,战无不胜!” “好,这才是我的蒙家军!”蒙恬最后吼了一句,转身下了点将台,和等在下面的几个副将一起走进中军大帐。在千人主的安排下,校场上的士兵各自回到了自己的营地。 姬云还沉浸在蒙恬的激昂讲话当中,第一次真正地和这些传世名将接触,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但似乎牛承却并不满意,在姬云身边轻声嘀咕:“奶奶的,还有两个月我的徭役就到期了,这时候还要打仗!” “嘘!”姬云赶紧拦住还想说些什么的牛承,“这话就别再说了,要是被其他人听见,告你一个扰乱军心你就完了!” “那有什么!”牛承混不吝地说道,“反正都一样!” 姬云摇摇头,拉住牛承:“那可不一样!你要是被军法处置了就是死路一条,而打仗的话却还有机会活下来不是吗?” “到底我都懂,我只是不愿意冒这个险而已。”牛承苦丧着个脸,一脚将脚下了的一颗石子踢飞,“大哥,你这是刚到军营,还没经历过和胡人的战斗,所以才会抱有期待,我可不一样,我已经和胡人打了好几场仗了!” 牛承的话很有道理,姬云只能点点头,虽然自己现在是什长,但其实只是运气好而已。牛承他们不一样,他们是真正地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也是他们运气实在差,这么多场仗都没能斩敌立功,因此还只是大兵头一个。 两人回到营地里,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牛承摸了一把自己的嘴:“大哥,我给你讲啊,当初从我们牛家村出来做戍卒的一共有五个人!”牛承张开右手在姬云眼前笔画,“整整五个人啊,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了!” 牛承的脸色有些暗淡,看来是讲到伤心事了。姬云点点头:“是在战场上死了?” “也不全是,牛武是在路上病死的。”牛承叹了一口气,“当时除了我,还有牛大壮,牛癞子和牛文牛武兄弟,牛武才不过刚满十七岁而已,就被亭长抓住充了数。” 秦朝的男子每个人理论上都是士兵,从十七岁到六十岁,每个人都要服徭役,只不过运气好是就在当地担任两年的郡国兵,运气不好的就有可能前往北方担任两年的戍卒。其实一开始戍卒都是从犯了罪的人里挑选,但北方军士消耗太大,到后来不得不从满了服役之期的贫苦人家里抓壮丁,后来领导农民起义的陈胜和吴广就是奉命前往渔阳的戍卒。 “从南边到北边,路途遥远,道路又艰险,大家都觉得基本没有回家的可能了,忧愁之下牛武一病不起,最后竟然一命呜呼了。牛文看自己的弟弟死了就打算逃走,结果被求盗抓住,也丢了脑袋。最后到达长城的,就只剩下我和牛大壮、牛癞子三个人。”牛承靠着身后的木桩,仰起头来,看着天空。 姬云拍拍牛承的肩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牛承咳嗽了一下继续说道:“刚到长城就我们就遇上了战斗,跟着大部队一直从上郡打到河水边上,可是我连胡人的面都没见过,倒是一路上看见不少秦人的尸体。” “怎么会这样呢?”姬云大惊失色,这可和历史书上讲的不一样,蒙恬出塞之后可是将匈奴人打得落花流水,直接赶出了河套平原。牛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跟着大部队一直跑,也不知道在跑什么,最后在河水的对岸看到了胡人,将军一声令下我们就开始渡河,牛癞子就是这个时候掉进河水里淹死的。” 牛承皱着眉头沉默了好久,似乎是在回忆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最后缓缓吐出一口气:“过了河我们就和胡人接触上了,但因为我在后面,没能冲上去,只能现在后面看着前面的人厮杀。牛大壮脑子有点问题,从小都天不怕地不怕的,从地上捡了一把刀就扑了上去,可是连一刀都没砍出来就被胡人一刀砍死了!牛大壮啊,他可是一个很强壮的人啊,竟然在战场上一点作用都没有就死了!后来胡人就退了,我们稀里糊涂地就赢了。” 牛承苦笑着摇摇头:“然后我们就开始在高阙塞修长城,期间又和胡人打了几场规模很小的战斗,我参加了几次,都运气很好,每次都活了下来。唉……”牛承最后这一声沉重的叹息,想一堵墙一样压在了姬云的身上,让他也变得沉重起来,确实,后世人经常对古代的冷兵器战争充满了幻想,将男人的激情和热水倾注其中,却往往忽略了战争背后残酷的死亡,对于有些人而言,那不过是冷冰冰的数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