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却与一个人险些撞个满怀。 “婶娘!”何欢惊呼。 “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出去?”颜念慈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何欢,口中却温柔地问道。 何欢却故意岔开话题反问道:“天色已晚,婶娘找我有事?” “哦!今日你爷爷对你出手太重,其实也是为了你好,你切不要记怪他老人家。来来来!快些进屋,婶娘为你敷些伤药。”颜念慈说完,不等何欢推托便拉着他回到了屋中。 何欢端坐在桌旁,旁边的颜念慈从一个木盒中取出些药膏,在一个瓷碗中不停地调和着。何欢这才有心思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位婶娘。她穿着件样式简洁的淡蓝色布衣,月白色的袖子,天蓝色的领口,天蓝色的窄口袖边,清新而素雅。头发也是挽的很简单,除了两条蓝色丝带之外没有任何别的装饰。漆黑的眼眸如一汪清水,目光温柔而清澈,宁静优雅,平淡中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忧伤。她给人的感觉并不是惊艳,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但她的气质并不单单来自她的容颜,更源自她的书卷气。“腹有诗书气自华”,想必就是形容她这种书香门第的女子。 何欢从大少的记忆中知道,他这“婶娘”不过三十来岁,却已经守了八年的寡,二叔刚成亲不久便爆出重疾,是以她也没能为何家生下一男半女,现在也是独居在后院中。婶娘出身书香门第,乃是国学院颜瑞大学士的掌上明珠。受家庭熏陶,唯一的爱好便是读书。从天文地理到大陆通史,名人传记到治国韬略通通都有涉猎,是这帝都有名的才女,她的书房厅堂甚者卧房到处都摆满了书籍。 由于次子何文辉新婚不久便暴病而亡,是以何老爷子对这个刚过门便守寡的儿媳甚是愧疚,将这府院之中的收支账目与一应事宜全都交由她打理。而这颜大小姐却性格温婉,自从嫁入何府后,从未与人起过争执,即使对待府中的下人,态度也很是和善。但愈是如此,众人却愈发对其尊敬。 何大少幼年父母双亡,正是这婶婶将之拉扯长大。从衣食住行到吃喝拉撒,全都由其照顾,是以称呼其“婶娘”。大少从小顽皮,不爱去书院读书,请来的几个先生也是被他整蛊的落荒而逃,还是这位婶娘教授他识文断字,从文之道。是以大少在这府中无法无天,对何老爷子都能顶上几句嘴,却从未对婶娘的话语有过半点违逆。 何欢还处在思绪中,颜念慈已经端着药碗来到面前。用棉絮沾着药膏为何欢轻轻擦拭脸上地淤痕,目光专注。 “你到底是谁?”颜念慈边为何欢擦拭伤药边若无其事地问道。 “嗯!” 何欢心中一突,看来大少的这位婶娘到底还是从自己的言行举止中看出了端倪,看来要隐瞒大少的这些至亲至近之人并非易事。想必何老爷子心中也不会没有猜疑,只是并未像她这般揭穿自己罢了。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答道:“欢儿不懂婶娘的意思,不知婶娘所问何意?” “你也不必佯装镇定,刚刚在为你擦拭的伤药中,混进了一些酥骨散,想来时辰已到,药力已经发作,你现在应该无力动弹才对。” 这话从婶娘的口中吐出,何欢不禁一阵惊悚,同时也对这位婶娘感到佩服。想想此前她把所有人都支走,显然那时便确认了自己冒牌的身份,并且当时就有了对付自己的计划。只是令何欢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能够如此云淡风轻、毫无破绽地就将自己制服的毫无还手之力。这番隐忍功夫真是令人不服不行。 就这会儿功夫,何欢已经感觉浑身无力,基本动弹不得,只有双眼还能勉强视物,鼻尖与额头上已经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颜念慈依旧不紧不慢地取出手帕,一边轻轻地帮何欢擦拭边说道:“你能乔装扮作欢儿模样潜入何府,想来应该对府中的情况已经非常了解才对。欢儿从小由我抚养长大,对他每一天的变化都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你今天漏洞百出的故事,就想骗过我等,未免小瞧了何府之人。” 何欢已经不能言语,婶娘颜念慈却毫不理会,自顾自地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你的马脚漏在哪里。”停顿了一下继续道:“首先,你不该提到欢儿的爹娘。十多年前的往事,我不知道你从何处打听得到,但不要忘记,欢儿那时也只是一个两三岁、三四岁的幼童,如何能记得并且理解成人之间的交情?其次,就算你所言句句是真,但是你与那女娃相处之时,她还在襁褓之中,你能从她耳上痔迹上认出她来实属难得,但是十几载未谋面,你的反应是否太激烈了些?据我对欢儿的了解,后来这些事却是他做不出来的。至于其他几点,今日就不一一为你列举了。” 她突然拍拍手,并用手帕擦拭了一下,退后一段距离,目光紧紧地盯着何欢,语气认真地说道:“我不想知道你是何人,也不想知道你潜入何府的目的,我只问你,欢儿在哪里?” ...... 明月当空,却又寒风怒吼。翠月湖岸边的游船被风吹的晃晃荡荡,偶尔“咣当”一下碰撞到一起,惊起几声犬吠。翠月楼前,一道黑影划过连到岸边的石桥,悄悄落入楼外的环廊。轻轻戳破窗纸,向里窥视。一楼的大厅中已经归于寂静,白日里来此寻欢的风流贵胄已经不见了踪影,想是觅地巫山云雨去了,只是从二楼上传出几道小厮打扫挪动桌椅地“吱呀”声。头顶二楼的廊道上传来护院巡逻的脚步声,黑影急忙将身形向墙角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