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东游,见两小儿辩日,问其故。 一儿曰:“我以日始出时去人近,而日中时远也。” 一儿以日初出远,而日中时近也。 一儿曰:“日初出大如车盖,及日中则如盘盂,此不为远者小而近者大乎?” 一儿曰:“日初出沧沧凉凉,及其日中如探汤,此不为近者热而远者凉乎?” 孔子不能决也。 两小儿笑曰:“孰为汝多知乎?” 孔子乃长叹曰:“多乎哉?不多也。” 正叹着,闻得一声嗤笑,孔子循声望去,见得道左树下席坐着一个道人,身侧一个棋盘,盘上一个残局。 “夫子何其迂也?”道人向夫子拱手说。 夫子闻言大恼:“又说我迂!” 道人不解如何是又,孔子乃道:“家师也是如此说的。” 道人问:“却未请教尊师是谁?” 夫子道:“还能是谁?便是老子了。” “原来是老子。” 夫子追问:“如何又迂了?” 道人笑道:“似你这般执迷,如何不迂?” “执迷什么?” “夫子岂不知并非所有的疑问都有解答吗?” “怎么不知?” “况且人生有时而尽,而追问却总是没有尽头。” “那也是没有办法。” “怎么没有?夫子岂不闻这世间有这样一种贤哲,以不见为见,以无知为知吗?故而也不向这世界追问什么,却转向内心里去求索,便内观、打坐,如此岂非轻易了许多?” 夫子笑说:“原来乌龟也是贤哲。” “何况有些道理其实并不在答案之中,何况有些问题本身就有问题呢?” “那倒也是。” 说话时,夫子已至近前,那道人却不起身相迎,只颔首道:“请坐。” 夫子也不客气,作个揖,便就坐下,问:“可有水吗?” “水却没有,有酒!” 夫子抚掌赞叹:“妙哉,妙哉!” 两个相敬了一盏,夫子复咂嘴赞道:“好酒,好酒!”又自斟自饮了几杯,引得道人关切说:“夫子可慢些!” “好酒,好酒!” 道人已搁了酒盏,此时道:“夫子可知天圆而地方吗?” “怎么不知?不过是天道圆,而地道方罢。”夫子说时,又饮了一杯。 道人问:“却不是天如笠盖之圆,而地如棋局之方吗?” “嘿,”夫子讥笑道,“月也不是方的,日也不是方的,我看那金木水火土也都不是方的,偏地是方的?若是,我也是方的!” 道人问:“有何不可?” 夫子说:“吾之为学也,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虽然,我却有个猜测。” “什么猜测?” “我猜是圆的。” 道人道:“果然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夫子啊,这酒任你喝得,这话可不许你乱说。” “唉,我虽不知,却也并非没有道理。”夫子说。 “什么道理?” “嘿!”夫子便自棋盅里捻起一枚黑子道,“这月是一子,日也是一子,偏这地是一盘棋局?我看也是一子。” 便起了一手。 “果然是猜的!” 道人一笑,便应了一手。 “其实有诗为证哩!” “说来。” 夫子乃作歌曰:“东方之日兮,彼姝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兮。东方之月兮,彼姝者子,在我闼兮。在我闼兮,履我发兮。” 道人闻之,不禁赞叹:“果然,皆是一子。” 夫子说:“是个球!” 道人听了,又向夫子拱手,正色道:“道人久不入世,前些时闻得东土出了一个圣人,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