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径直向八戒走去,果然抖擞了精神,要与那呆子计较。道:“那呆子,你那钯子何在?” 呆子已知不祥,支支吾吾的:“俺老猪又不种地,哪来的什么钯子?” 行者笑:“在你背上的不是?既不是,便给了我吧。” 呆子道:“其实是我的,只因一直放在背上,这一会儿没见就生分了。” “且作一首诗来。” 呆子忙自谦道:“猴哥,我却不比你多才多艺。老猪其实身无长物,就是头和屁股长些,也没多少本领,也就是能吃饭,肯睡觉。作诗却是万万不行的。” 行者纳闷:“你那头上确实有些长物,也就是嘴巴和耳朵长些。却不知屁股怎么长了?我看却是圆的。” 八戒不禁得意:“其实圆的在中间,长的分两边,是前边一条,后边一条,只因为穿了裤子,师兄你所以看不见。” 行者厉声道:“我把你个遭瘟的猪头!”一把掀翻了八戒,踩住了猪头,扬起手中的棒子就打呆子。 猪头惊道:“遭瘟怎地?”真当俺老猪是猪吗? “还问怎地?”行者冷笑,“也尝与我夸下海口,说你那钯子多能耐哩。我问有多能耐?你道是若筑天,诸仙不免临凡,若筑地,众鬼须度人间。诚可谓‘筑倒千山万岭惊,掀翻四海五湖患’。你还敢说你不会作诗?” “其实是别人教的。” “也是过火焰山时,我让你筑出一条路来,你竟说怕‘火上浇油’也。我问你如何是‘火上浇油’?你道是怕筑出了岩浆,更热也。我也是怕你变成烤猪,才不赶你上架,今番却没火烤你!不过是些荆棘而已,你若再要推脱,看我不把你打成另一样名菜!” “什,什么菜?”着实有些好奇。 “猪rou松也。” 确是一样名菜,只是残忍了些。呆子忙抱着行者的腿道:“师兄,莫打,莫打!老猪其实另有计较。” “你不早说?” 行者打个哈欠,这才放开脚,八戒就爬起来,径直向沙僧走去。 女子嗔道:“既然算不了,你就不会走过去看看?” “看什么?”道人却冷笑一声,“我‘术’字门人,难道没了卜钱还就不会算卦了?” “什么?你,你——”女子的声音颤抖起来,“你莫非是要用传说中‘术’字门人的终极绝学‘掐指一算’吗?” “嘻!”道人还是冷笑,“哪里又需要动用那种力量呢?” “那你怎么算?” “怕什么?没有卜钱,我还有石头啊。” 说着,不知从哪里摸出来几块石头,道人随手洒在地上,说道:“记得他是这么教我的——” 呆子道:“和尚,你那禅杖何在?” 沙僧一阵切齿冷笑:“不是在兄弟的手上?怎么,你看不见?” 八戒道:“看不见。” “想是你那耳朵遮住了视线,你把耳朵掀起来再看。” 八戒果真掀起了耳朵,只见沙僧抱定了禅杖,正一脸杀气地瞪着他哩。八戒却是从容不迫的,笑道:“你那禅杖却是个宝贝。” 沙僧见他一笑,也知不妙,不免心慌道:“不是宝,不是宝,不过是个挑东西的扁担。” 八戒却转过身,背着手,把一副嘴脸迎着春风,且吟道:“诚所谓‘名唤降妖真宝杖,不是人间凡兵器。或长或短凭吾心,要细要粗任我意。’【1】师弟,你这棒子实与师兄的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为何很少见你变化呢?” 沙僧失色道:“变不了,变不了,只是有些花哨。” “怎么是花哨?” “就是中看不中用。” “我把你个不中用的废物!” 沙僧跳起来:“你个猪头说谁废物?” “也尝与我夸下海口,说你那禅杖如何厉害哩。我说有多厉害?你道是若铲天,天也塌了一角,若铲地,地也缺了一块。也是过火焰山时,我让你把山铲平了吧,你却在那里唉声叹气。我问你为何叹气?你道是从此没了佛祖,取不了经也。我问你为何从此没了佛祖?你道是‘老子一铲子下去,从此没了西牛贺洲也’!今日不过是让你铲个荆棘,你就迟疑不决的,不是个不中用的废物是什么?” 沙僧一阵面红耳赤,瞪着八戒的眼睛几乎淌出血来。 三藏见他要恼,忙来圆场,笑道:“菩萨也说,让你做个开路的先锋。” 八戒大喜:“师父英明。” 三藏又道:“菩萨也说,让你做个开路的先锋。” 事情便定了下来。 行者便把挑子行李俱担在马背上,那马起初不肯,行者在它屁股上拍了两下,说道:“让我用棒子吗?”它就安静了。 三藏先也不肯,行者也想在他屁股上拍两下,终究忍住了,只说道:“师父小心。” “小心什么?” “妖怪。” 三藏也就安静了。至于那两个,自是各奋神力,一个在左边耙,一个在右边铲,嘴上还兀自不停。一个说:“我有酒哩。”一个道:“从此没了西牛贺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