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 萧灼看着江映雪的身影在翁老伯怀中慢慢消失,又回归到木偶之中,心下一急,忍不住叫了一声。江映雪的死因他虽然推断出了大概,可是江家一家人的死因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江映雪若是携带翁老伯就此离去,以江映雪目前的状况,他岂不是又要再等几日!可是再转念一想,江映雪自从有灵识以后,所记得的东西都是后来经历过的,对死前之事所知甚少,反而是翁老伯更清楚一切。由此,萧灼也就止住脚步,恭谨的立在一旁。 那一抹动人的倩影终于消失不见,而那个饱经风霜的身躯也跟着摇摇欲坠,萧灼本想上前去搀扶一把,却也被对方伸手制止。然后便见翁老伯扯过背后行囊,从中取出一堆物件,画笔、艳彩,胭脂、面粉等不一而足,这些东西萧灼都认得,只是猜不出了翁老伯想要做什么,难道要给自己的妻子画脸吗? 只见翁老伯将面粉倒入一个器皿之内,再注以清水,然后就开始揉捏,可能是面团太软了,便又加了些面粉,直到彻底揉成一团才住了手。接着又在木偶的脸上涂了一层生漆树脂一样的东西,便从面团之上撕下一块,在手中揉搓几番贴在木偶上面,然后就看见翁老伯的手指不停的在面团上或按或压,或收或挤,原本有些颤抖的双手,在此时竟变得无比沉稳,手指所过之处竟真的做出了一张人脸的模样。只是那张脸毕竟是面粉捏就,一无人的血色,二无灵动的五官,萧灼也看不出到底像不像江映雪。 萧灼这边还在思虑,那边翁老伯却又突然将木偶上的面块取下弃置一旁,又从面团之上撕下一块,又开始重新为木偶捏脸。如此反复多次之后,翁老伯终于心满意足的停止了手中动作,说了句:“年轻人,你能帮我找些干柴吗?” “晚辈这就去,前辈稍等。”萧灼也不在多说什么,径直走向院外去找徐世绩和王君可,毕竟这里也算他们的地盘,哪里有什么东西,他们两个应该比他清楚。只是当他们三个抱着干柴再回来时,翁老伯却已经站在院外等他们了,手中木偶那张面粉捏成的脸,也变得红润了不少。只是那种红色,萧灼看着颇为怪异,他也分不清那是血色还是胭脂。 四人围坐在院外,中间点燃着萧灼他们找来的干柴,噼里啪啦的木柴爆裂声回荡在寒冷的夜空。良久,无人开口说话,他们都在看着翁老伯在那里为木偶烤火,也不知是为了把面团的水分烤干,还是他在为自己守护了一生的妻子取暖。 “娘子,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为你捏脸了!你还是和我们成亲时一样美丽,可我却已经老了,我们一起为了你的家人坚持到现在,今天总算有了希望,不是吗?”翁老伯说到这里,篝火突然跳动起来,翁老伯那原本还在抚摸木偶脸庞的手,却早已伸向木偶头顶把楔子装了上去。 “娘子放心,我能撑到现在,又怎会就这么倒下。”翁老伯双眼轻轻闭合,再睁开时已经看向萧灼,“萧公子,我有些故事你可想听听?” 萧灼听得翁老伯如此说,连忙起身行个拜谢之礼,回话道:“前辈深情,晚辈铭感于心,甘愿聆听。” “八十三年前,有那么一户人家,其家境也算殷实,家中有一独子,自幼也算是温恭儒雅,饱读诗书,只是在这孩子十二岁时,在镇上看了一出木偶戏,从此竟对此痴迷起来,于是便去戏班里找唱戏的师父学,制作木偶、编排文案、刻画添曲,自此沉迷其中,倒也有了些成就。”翁老伯说道这里,嘴角也不禁露出一丝笑容,仿佛那段岁月就如昨日一般。“可是唱戏毕竟属于三教九流之事,他再怎么喜欢,家人又怎会同意。为了能让他收心,他家里人便为他物色了一门亲事,那女子长的甚是美丽,就如春风绿岸上的一抹艳红,清泉碧湖上的雨后鲜荷,尤其她舞动之时,竟比他cao控的木偶还要令人心旷神怡。自此,那人果真收了心思,和那女子恩爱非常。” “佳人美眷比翼时,人生之事莫当此。”萧灼听翁老伯说到这里,也想起锦若陪伴他的那些时日:年少纵马长歌,遥看兰台月落。醉卧云外山河,共枕苍野星河;夜雨南山烛火,同笑诸天神佛。温酒小炉候火,今生红尘与诺。(摘自古风歌曲《闻说》)当真是他最为惬意的日子,便随口感慨了一句。 “看起来,公子也是有知己红颜之人啊!”翁老伯看着萧灼,笑着调整了一下身姿,萧灼笑着点头回应,算是回答了他。“可是事与愿违啊!他们婚后三个月,他娘子算得娘家嫂嫂待产,便欲回家看望,当时由于家中有些事还需他处理,他便让娘子先行一步。而等他赶过去时,非但没有见到娘子,就连他娘子一家人,都不知为何死在家中。”说道这里,翁老伯已然伤痛万分,只是毕竟人已经老迈,又能流下多少眼泪,更多的还是伤情。 “那一家人是怎么死的?”萧灼连忙催问,刚问出口,也发现自己问的太过冒失了,人在伤情之下,又如何能过多言语。便开口致歉道:“晚辈失礼,请前辈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