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荷在信中写道:“当看到这封用红笔写就的信时,你肯定就知晓了我现在的心迹。是的,没错,我要和你分手了;在我的心里,其实已经和你分手了。 “请你按捺下你的激怒的情绪,更不要暴跳如雷,免得在你的那么多战友们面前丢分失面子。你写给我的信,王通达都转给我了,看了你的信,觉得你比以往成熟了许多,相信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军营生活的磨炼,你的自控力已经大大提高。 “我不想欺骗你,也不想欺骗我自己。我要对你说,我是真的爱你,但爱一个人并不一定就能在一起。我的爸爸突遇车祸导致终身残疾,最开始时的窘境你是无法想像到的。在最为困难、生活几乎无以为继的时候,有人向我们一家伸出了援手,为我们家解决了燃眉之急。他喜欢我,喜欢我很久很久了,我无法拒绝他,也只能用自己的身体和感情去回服他。跟着他,我还会有更加享受的生活。他能给我的,你统统给不了我。他能给我们家的,你更加给不了。 “我特别需要对你强调一点:没有他,我们家真的就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而有了他,我们家的日子堪比小康。 “向远,如果你真的爱我,真的想为我好,为我们这个家好,就请对我放手,再也不要打扰我的生活;如果你真的爱我,就请你狠心地把我从你的心中剜除吧。 “部队是个大熔炉,你好好干,争取在部队有所出息,创造出美好幸福的生活。 “已经不再属于你的王月荷在此向你道歉。” ……王向远心绪糟糕,却无从发作,王月荷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既娓娓说出了自己的胸臆,也时时安抚着王向远的情绪,在他想发作的时候轻轻地拍打他。 王向远按着王月荷信中所嘱,果真一时控制好了自己,战友们从他的面上看不出发生了什么,他的心却如风雨时的大海波浪滚滚。他看似很平静地将信折成长方形,放入了军装的上衣袋内。而后走了出去,继而走出了警卫连的大院,一个人到了器械训练场上,因为当天的训练科目是十公里的武装越野,大家都累得够呛,所以场上空无一人。他手扶双杠的一侧,心事浩茫,他想平复一下心情。 王向远,你真蠢,你真蠢啊。他痛骂自己。你早该想到这些的,你在入伍前就该想到这些的,为什么迟至今日仍然执迷不悟,要不是王月荷来信明明白白把你点醒,你会沉迷到何时,还以为自己的爱情进了保险箱呢,你这个浑蛋! 他清楚地意识到,他的爱情成了一棵失去水份的干草,他只能将真心所爱的王月荷放手了,否则就是纠缠,就是无赖的行径,会给她带去更多的预料不到的重创。 他重又掏出那封红色来信,读了一遍,满腔心酸,眼中发涩,却无泪可流。他从另一个兜里掏出王月荷的一张照片,看了又看,最后,与她作了吻别后,他想,该把她放入储物柜的柜底了。 以后,还能再见到她吗?再见到她的时候,他自己会以何种面目出现在她的面前呢?“啊,再见到她时,也许她已经是别人的新娘了,她躺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啊,也许她跟别的男人还有了他们的孩子……”王向远不敢想下去了,他猛地摇了摇头,痛苦地搧了自己一个耳光,才勉强让自己重又回到眼前的世界中。 开饭的哨声响了,王向远扔掉所有的情绪,朝连队跑去。哨声就是命令,哪怕你不想吃饭,也是要参加集合的,饭前一支歌是不可少的,有时还会清点人数,饭前要讲的事宜也总是无穷的。 他到达连队时,队伍已经集合完毕,他喊了“报告”,在得到“入列”的准许后,站到了队尾。 他以为他理解了王月荷,可是,王月荷的影像却老是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的,她的风铃似的笑声也时不时回响在他的耳旁。 想剜掉一个人,没那么容易,更何况这个人曾将身体和灵魂交付给他,已经刻在了他的心上,她能如影随形地跟他一辈子。 草草吃了几口饭,王向远就第一个走出饭堂,回了寝室。他差点躺到床板上去,但马上想起了王月荷在分手的红信里的嘱咐,反是理了理平整的床单,坐在了小马扎上,从叠得如豆腐块般的被子里掏出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意欲沉入马尔克斯的世界,却不过是对着那四个大字发呆,他想“百年孤独”这四个字,真是太适合他的心境了。 一连几天,王向远打不起精神,训练执勤时也缺少了热情和拼劲儿。有一次深夜接岗,他竟然忘了口令,挨了班长几句臭骂。他在竭力忘却王月荷,王月荷却在他的挣扎里在他的心上越扎越深,血迹斑斑。他却并未发觉并未意识到这一点。 毛小战去场站司令部收发室取回了警卫连的报纸和官兵们的信件。因为当天下午安排的科目是政治学习,战士们就全待在六十多个平米的连队活动室里。休息时间到了,战士们一拥而出,刚好碰上了抱着一大摞报纸信件的毛小战朝连部走去,便截住了毛小战,争着看有没有自己的家书友书和情书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