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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巨物(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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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6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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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瓜绿豆头先生混在人群之中从町屋站出来,在FamilyMart明亮的荧光灯招牌前,出站的客流转眼间就分散开来,只留下一条清冷的街道。电车轨道从高架轨道下穿过,在阴影中隐约反射出一丝荧荧的月光。

黄瓜绿豆头先生看看左右无人,摸了摸口袋,可惜西裤口袋里只有一些散碎的烟草,他早就把烟抽完了。再一掏口袋,钱包里只有一张谕吉。侦探的思路顿时就从云里雾里的异世界回到了现实,是了,他还有账单要付。

侦探转过眼柄望了望月亮,还好,月亮还是现实中的月亮,接近满月,却还不完美。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至少不是某个神话生物在天穹上留下的巨大伤疤。他不由地松了口气,回家真好。

结案后的空虚伴着这缕月光,在黄瓜绿豆头先生的心上扎了个对穿,叮铃一声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名侦探黄瓜绿豆头顺着那一声轻响,转过头看了看,当然什么也没找见。

今天,也许还是在回家之前多走几步路吧。

一种难言的未完成感依然萦绕在他的心头,他不知道现在这算是结了案没有,因为实际上整个“案子”已经没了。但是谜题仍未得到解答,死者应该也不会释怀。他不知道能不能说服自己“事情已经结束了,一切都会变好”,就像他正在厨房里追打一只蟑螂,结果突然有人闯进来把整面墙都推倒了一样。

黄瓜绿豆头不禁想起了一位朋友总是提到的“作者”和“读者”。没错,他出生入死,经历了一场伟大的大冒险,如果有人在阅读这个故事,他们当然能从中获得一些满足。

但是这种满足和他自己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关系。黄瓜绿豆头没有从冒险中赚到钱,因为拜某位秃子所赐,能付账的客户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他经历了一段充满了吊桥效应的暧昧,但是实际上也没有收获爱情,因为她也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除此之外,他家里只多了个蹭饭吃的房客。这位新房客在侦探今天出门之前,正霸占着事务所客厅里大约月租一万七千円的面积,还霸占了他的PS4。这根本算不上什么收获嘛!

就像他和这位房客在其他故事中的合作一样,事件只不过是又一次被他用蛮力中断了而已。侦探不知道这算不算结束,最好是。如果不是也无所谓,因为他已经累了,放弃了,好奇心已经耗尽,他不会再搀和这类破事了。

深夜的京成本线从他的头顶向北驶去。车厢里的灯光在投射出了一列快速移动的光斑,在这列光斑消失在建筑的遮挡之后,清冷的路灯就像是灯塔的光柱扫过波涛汹涌的海面一样。

他顺着轨道下的阴影穿过一个街口,在半夜的这个时候,路上行人一小丛一小丛地穿过路灯清冷的光。刚下班的上班族之间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就像是深海中的鱼群一般。

黄瓜绿豆头绕过一间杂货店门口的自动售货机,走进了一条小巷。这不是他回办公室最快的路线,反而要绕上一段。但是在今天,他决定还是在户外保持着移动比较安心。死秃子

如果有烟的话,他其实并不介意来上一根,然而现在他并不想停下来,就好像继续移动是唯一能够让他摆脱恐惧的办法一样。

黄瓜绿豆头想到,这种排解恐惧的办法,也许是他的种族在进化过程中,遗留在基因中的一种过了时的伎俩。就像人类的蜥蜴脑一样,深藏在自己无法触及的深处,将情绪、行为和原始的生存本能硬编码在大脑之中。

黄瓜绿豆头转过一支眼柄,望了望身后。克制这类本能的努力,靠的是架屋叠床般的社会性构建,人类社会将其中一部分原始的冲动,转化为理性行为的内在动力,又放任另一些成为可以预测的危机。

他现在只想逃跑。但是理智告诉他,没有任何地方可逃,而且就算逃到“安全”的所在,他也未必能活下去。

说起来也怪,在今天之前,黄瓜绿豆头并不觉得自己曾经遭遇过的种种案件有多么恐怖。

他可以理解人因为各种贪念而被杀死,被变形,亦或是被传送到极远处,从此不再重现于人世。他也可以理解意外和事故,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意外和事故总是最容易被理解的。

但是光环株式会社集团失踪案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话说起来,黄瓜绿豆头是因为一位浅川太太的委托被扯进这桩案子中的。

那还是去年7月中旬的事情,那时候蝉刚刚开始鸣得烦人,失去了刚刚入夏时的魔力。

总之就在那天下午,差不多刚过两点的时候,名侦探黄瓜绿豆头先生发现,自己对蝉鸣的反应不知不觉间,已经从“啊,已经是夏天了”变成了“烦死人了”。

他不由多愁善感起来。出于自我诊断的需要,被敲门声惊醒的名侦探同时开始考虑自己种族的周期性情感波动、遗传性中年危机,以及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对全面演绎法造成的影响。

当然,让他口干舌燥头痛欲裂的,也有可能是前一天最后追加的那杯嗨波,谁知道呢。

黄瓜绿豆头先生慢慢悠悠地把他的办公室收拾出了能见人的样子,而敲门声依旧没停,和蝉鸣一样急切而绝望,这让黄瓜绿豆头对门外的人产生了一丝同情。

名侦探收了收眼柄,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吓人,这才拉开了事务所的门。浅川太太一头扑了进来,拉住了黄瓜绿豆头先生的手,这就是他们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她是个纤细的女人,脸瘦得紧绷绷,好像挤不出一寸多余的皮肤用在表情上。这种极简的美感似乎勾起了黄瓜绿先生心里的一团火,一下子就驱散了宿醉带来的迷茫。

然而两人一坐下来,黄瓜绿豆头立刻就发现,自己所理解的绝望完全是一厢情愿的错觉。浅川太太确实很急切,但是看起来并不怎么伤心。

根据这位太太的说法,浅川先生回家的时间突然变得不规律起来,周末也往往忘掉预定的安排。有时候正吃着饭,这位先生突然接到个电话,就此借口“工作上的事”一去不返,直到第二天晚上才回来。

这位浅川先生显然不是那种心思缜密的老油条。他开始支取现金,每次少则五六万多则十几万不等。在面对妻子旁敲侧击的质疑时,他也只会以漏洞百出的借口回应。

如此之多的危险信号一齐袭来,无论多么粗心大意的主妇都能意识到她的婚姻正亮起红灯。

浅川太太很快就下定了决心,从否认和愤怒,一步跨越到了接受和善后的阶段。现在她要面临的是一场竞速赛,在那个可能的情妇放空他们的存款(或者在浅川直人先生开始转移财产)之前,找到足够赢得一场离婚官司的证据。

而这就用得上黄瓜绿豆头先生的专长了,他总是赛道上最快的那辆跑车。

黄瓜绿豆头先生很轻松地接下了委托,他相信,像浅川先生这样的普通职员,要隐藏起自己留下的蛛丝马迹简直是天方夜谭,他既没有时间,也不会有额外的钱来掩盖踪迹——反侦查所需要的无非就是时间、钱和天才,全是目标所不具备的东西。

困居于房租账单之间的名侦探根据经验判断,他只需要跟上五六天,自然就能顺着目标刚刚培养出来的新习惯,找到目标与情妇会面的地点。也许那对不伦新鲜人在街上就会亲热起来,让侦探的工作得轻松些。

像浅川先生这样的上班族如果满足于笼子里的仓鼠轮,他们的生活倒可以波澜不兴地延续到被裁员或是退休。但是在同一个跑轮上跑三十年的预期带来了太多的压力,逼得他们追寻一些可能毫无意义的变化,比方说从一个非常压抑的橙色跑轮跳下来,换到另一个能收获认同感的绿色跑轮上。

像浅川先生这样的目标,人生中大部分的时光都被禁锢在在公司、出差和回家无尽的循环之中。他们就像已经习惯了笼中生活的仓鼠一样,可能还会发明一套理论,将跑轮存在的意义上升为至道与禅。

这些仓鼠很快就会习惯性地把偷情体制化,就连约会情妇所需要的几个小时,也会被他们强行塞进循环往复的日程中。这个体制化的过程不会持续太久,在那之前,盲目的冲动(或者说浪漫)仍会创造出无数的破绽,这也是侦探调查的切入点。

从侦探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浅川先生在一个非常扁平化的团队里担任一个去中心化的“团队指向性”角色,黄瓜绿豆头完全没法理解这是个什么职位。不过他可以想见,当事人应该不会有多重要,但也不会有多轻松。在工作日里,这位丈夫可以利用的时间非常有限,所以总有一些东西得被挤出去。

黄瓜绿豆头先生准备从公司着手。

浅川先生工作的株式会社光环日本是光环集团旗下的一家子公司,2008年建立,经营范围包括智能系统、航天材料、企业人工智能决策辅助和化工材料进出口贸易。

在2008年,光环集团的这一举动引来了许多好奇的目光,毕竟它刚刚遭遇了一起严重的事故。而且相较于正处于缓慢衰退之中的日本,世界上还有其他综合成本更低的去处。为了缓解“公众的疑虑”,环境省为此延长了对光环集团在千叶县新建工厂的审查。

当然,从公开资料来看,大众媒体对光环集团的好奇心也就到此为止了。就黄瓜绿豆头了解到的情况来看,这家企业当年也进行了一番颇具野心的扩张。当事人浅川先生,就是在2008年被光环日本从熊本一家生产保鲜膜的家族企业挖角过去的。

对浅川一家来说,浅川先生到东京工作,在当时是一种即令人兴奋又隐含着忧虑的变化。到了2017年的今天,当年的兴奋早已荡然无存,现在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

黄瓜绿豆头先生拿到的照片上,这位浅川先生总是以一副同样的笑容示人,只有眉毛附近的肌rou显得格外紧张,充满了一种不自然的轻松感。照片拍摄于6个月之前,从这种表情上来判断,浅川先生当时可能还没有出轨。轻松感中或多或少也有真情实意的成分,只不过被外界施加的压力扭曲得厉害,而当事人自己还没有察觉出来。

黄瓜绿豆头先生想象过目标本人的表情:笑容会比之前的照片要开朗一些,好像整个人都被一种“年轻了十五岁”的错觉魇住了。他的嘴唇外侧会稍显干燥,而内眼角之间会形成一种向下的夹角,就像狐狸一样,流露出一种病态的激情。

实际的情况和黄瓜绿豆头先生想象的大差不差。侦查的第一天正好是个下着小雨的周一,本应该是那种让所有上班族心情沮丧的日子。

他提前等着浅川先生从家里出发,他在走出家门的刹那就变得欢快起来,确实变成了侦探想象中的那种样子。当事人可能自己也没察觉到,但是他的步伐变得更大,速度也更快,几乎像是竟走运动员一样奔向了车站,最后汇进了进站的人群之中,变成另一个难以分辨的背影。

黄瓜绿豆头自己则选择了一条不那么拥挤的路线,骑摩托车到了光环日本位于品川区南端的总部,在办公楼外等着。

第一天盯梢是最重要的。有经验的侦探从第一天的空气中,就能嗅出整单生意的成败。这决定了他究竟能不能收到钱,进而也决定了他能不能虚报一些由主顾报销的开支,享受几天有人付账的悠闲日子。

有时候整个行动最大的阻碍就是雇主本身。那些主妇在情绪的大起大落之间,往往会产生一种胜券在握的错觉,不自觉地提前透露侦探的存在。这种泄密会让目标警惕起来,让整个盯梢的过程变得毫无意义。

黄瓜绿豆头以前也遇到过这么一个……蠢货,于是在盯梢的第一天,他就迎面遇上了那位丈夫,进行了一场非常不友好的谈话。那桩案子自然也不了了之,为了避免麻烦,黄瓜绿豆头先生最后只能把预付款退了回去。

好在浅川太太并没有那么愚蠢,至少她的丈夫看上去像是毫不知情的样子。黄瓜绿豆头提前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地方,确认浅川先生走进大楼进了电梯。他这才放下了心,穿过马路走进办公楼对面的一间咖啡店,点了一杯味道寡淡的冰咖啡,坐下来望着对面的建筑。

按照那位夫人提供的情报,做丈夫的一般会带便当去上班。如果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话,午休时间他也不会离开大楼。

这样,第一天的盯梢就变成了报价10万円的基准测试。

黄瓜绿豆头先生倒不是黑心,而是直到侦探问起当事人的具体行程,委托人这才发现自己其实所知甚少。为了自己的无知,额外付出一些的代价当然理所当然的。

在确定“日常”的标准之后,那位太太就会在目标临时改变计划的时候通知侦探。这样黄瓜绿豆头也不用天天跟在这一桩案子的屁股后面跑,把侦探工作变成彻头彻尾的苦力活。

当然,第一天的无聊是免不了的。

侦探先生很清楚保持敏锐的重要性,精神上的锐利会不断地被无聊消磨下去,从一柄长剑变成一根钝头的铁钉。为了第一天的盯梢,他专门带了一本文库本的推理小说打发时间。

对黄瓜绿豆头先生来说,这种老派的做法也有些额外的便利,他只用把一支眼柄垂下来,时不时心不在焉地扫上几行,另一支眼柄还可以转过去盯着大楼的正门。

结果事实证明,黄瓜绿豆头挑选读物的品味确实很糟糕。那本小说——名叫《刻薄反光物语》——读起来实在是味如嚼蜡: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嘴巴很贱的侦探,在日常的调查过程中,他不断揭开委托人和当事人心灵上的伤疤,顺便还介绍起了逃脱警方调查的方法,一步一步刺激着其他角色把深藏在心中的杀意付诸实践。

这个故事的切入点其实还不错,由于作者本人曾在日本调查业协会任职,侦探日常工作中的细节也称得上真实可信。但是在三十分钟的阅读中,黄瓜绿豆头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就像抄着一柄钝刀片活鱼一样古怪。

侦探静下心,压制住自己内心之中活蹦乱跳的各种心猿意马,又多读了半个小时,总算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

作者对自己自视甚高,总想着展示自己设计诡计的能力,然而故事中的圈套完全是些陈词滥调。作者根本没把握完成推理小说的核心悬念,只打算用所谓的世情描写来乱枪打鸟,靠蒙中读者的同理心来蒙混过关。

“给作品随便起名字的作者真是没法信任。”黄瓜绿豆头先生接着进度又读了几页,最终还是放弃了。他把书翻了个面,扣在桌上,自己则往椅背上一靠。

这时候,可能是由于注意力的转移,他开始注意到头顶上空调出风口发出的“哒哒”声,开始嫌弃靠窗的卡座位置离餐桌太远,又没法在不发出声音的情况下移动桌椅。侦探挪了挪屁股,察觉到沙发的坐垫下似乎有一块硬物……没过一个钟头,他就已经开始期盼意外的发生了。

于是意外就真的发生了。

黄瓜绿豆头先生看了一眼手机,浅川先生的手机应该在建筑里,连接着一个叫做“ALJP_workarea01”的SSID。他又望了一眼办公楼前的小广场,一座人造的小瀑布孤零零地立在广场中央,水池旁只坐着一个痴肥的胖子。

不过当他转过眼柄来,准备硬着头皮再读两页的时候,有人在桌子对面的座位坐了下来。

黄瓜绿豆头先生抬眼看了看那人的面貌。他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将近四十年了,人们如果有得选择,肯定不会选择靠近他。如果电车的车厢中间没有站满乘客,那么这位名侦探对面的座位就总会空出来,这让他时不时也会感觉有些受伤。

不过浅川先生好像并不介意黄瓜绿豆头的长相,他径直坐下来,胸前挂着工牌在桌面上敲了一下,滑到台子下面去了。他探过身,从餐桌的一头拿过菜单,随意扫了一眼,丢到一边。

“你真不适合干侦探这行。”浅川先生说。

黄瓜绿豆头先生的职业生涯总是伴随着同样的质疑,但是“让人难以分辨出来”只是侦探工作中很小的一部分。

浅川先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型号和样子与那位太太描述的完全不同——用镜头对着侦探,像是在录像的样子:“不管你是什么人,我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附近,不要跟踪或者偷拍我,也不要再sao扰我的家人了,明白吗?”

他大概从网上什么地方学到了这一招,同样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了,因此也放松了警惕。

然而,黄瓜绿豆头先生从来都不是他在综艺节目里见过的那种侦探。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侦探钳住了浅川先生的手,夺过了手机。

浅川先生大惊失色,不过这会儿才想挣脱开已经晚了。

黄瓜绿豆头从这日常的焦虑中压榨出一丝魔力,让浅川先生安静下来,坐定在沙发上。侦探盯着他的眼睛,确认他已经进入了配合的状态,单手cao作他的手机,删掉了之前的录像。

“这是个简单的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黄瓜绿豆头问道。他自己也要录像取证,最好能让当事人看起来就像那些自暴自弃,最终在四十五岁上搬进廉价租屋的家伙一样。

“当然,我没什么不能说的。”浅川先生呆愣愣地回答道。这样的反应不算很有趣,不过侦探也不能苛求更多。

侦探把当事人的手机丢到一边,抄起自己的手机,开始录像:“我会把这段对话录下来,你不介意吧。”

浅川先生摇摇头,甚至还露出了一丝笑意:“当然不会,我没什么不能说的。”

侦探没有理会他脸上的笑容,吐真术只是会按照一定标准遴选相应的神经元结构,然后随意拨动几个开关,施术者自己也很难控制实际造成的影响。

有时候不知搭错了哪根神经,也会导致一些暂时的认识失调症状,比方说心理性的色盲或是对特定概念的混淆。不过人类是一种很皮实的动物,用不了三五天,他们就能借由生活环境中的信息把失常的部分修正回来。

黄瓜绿豆头把手机架在糖罐之间,翻到书里的一张书签,他老记不得这番话具体该怎么说。

侦探的目光迅速扫过几行文字,同时读了出来:“你知道我会把这份录像交给委托人,也就是你……”

浅川先生深陷于认识失调之中,可能都没意识到自己真迈入深渊。他打断了侦探的话:“我明白,没事。快问吧。”

黄瓜绿豆头转了转眼柄:“抱歉,那我就直接问了。浅川先生,你出轨了吗?”

浅川先生理所当然地答道:“当然没有。”

黄瓜绿豆头一时没反应过来:“好的,很感谢您坦陈相告。请问,那位对象的名字叫什么?不麻烦的话……等下,你说什么?”

浅川先生的表情很淡定。侦探知道,现在他正处于被吐真术控制的状态,表情做不得数:“你……”

“我当然不会出轨,为了陛下的回归,我怎么会有时间做那种事。”浅川露出理所当然的神情:“陛下很快就要回来了。”

黄瓜绿豆头这下明白过来,他又白跑了一趟,现在最麻烦的部分是如何把剩下的钱拿到手。女人对自己的直觉往往坚信不疑,如果现实和直觉不符,那么错的肯定就是现实。

黄瓜绿豆头扪心自问,他自己会不会为“什么都没查出来”支付每小时2万円的调查费?更别提“你丈夫并没有出轨,他只是不想在家里待着”这样伤人的真相了。他的那些小法术是为了让人坦白发生过的事情,而不是为没发生过的事情提供佐证。

现在回想起来,侦探先生倒是希望自己能有那么方便的法术,好把自己从当时即将形成的混沌中摘出去。

那天之后,黄瓜绿豆头就停止了跟踪。此后又多拖了两天,这才打电话告诉雇主,自己被认出来了,调查行动只能中止。

浅川太太对此也无可奈何,甚至没有要求侦探退回预付款,倒也称得上爽快。

黄瓜绿豆头本以为自己不会再牵扯到这家人,很快就把这次不愉快的经历抛在了脑后。谁料,在三个月之后,警察找上了门。

“浅川菜绪吗?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黄瓜绿豆头实话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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