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的合作,如果你发现了什么可疑人物,请尽快与我们联系。”在顾纬越隔壁的房间,那名跟联防队员一同前来的警察正与该房间的租客交谈着。 他已经忘了,自己在今晚已经说了多少遍这句例行公事的话。他并不觉得这句话会起到多大的作用,可他的职责就是这样规定。 目前,他只想这次突如其来的行动能赶快结束,好回家陪陪老婆与孩子。 他一边整理着今晚收集回来的信息,一边往顾纬越的房间走去。 哎?奇怪,怎么关门了?警察上前扭了扭顾纬越房门的手把——应该是联防队的家伙已经搞定走了吧。想到这,他便不以为然地往楼梯方向走去。 正当他下了一半楼梯,他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不对。就算那家伙搞定了,也应该等我才对呀。想着,他又转身走了回去。可他一连敲了几次门,却依然没人回应。于是,他又走到招待所大堂,问刚给他们开门的女服务员。 “你有看见那个联防队的吗?就是跟我一块来的那个。” “没看见。” “你一直都在这吗?” “除了上厕所。” “那304的房客呢?” 304房就是顾纬越所租的房间。 “这一天出出入入那么多人,我也搞不清谁是谁。” 警察想了一下,再问道:“那有没有什么人离开过?” 服务员摇了摇头。 那就奇怪了?怎么敲了这么久的门,却没人理我?警察想着,就跟服务员说道:“你再帮我开一下304的房门。” 这服务员今晚也被折腾个够呛,她在心里把这些警察的上下十八代不止咒骂了一千次。虽然极不情愿,可是当差的叫到,奈之若何? 不稍片刻,警察与服务员就再次来到顾纬越的房间门前。 可是,当房门被打开的时候,警察却看见房间里空空如也,而洗手间的门却依然紧闭着。警察敲了敲洗手间门,没人回应,打开一看,糟糕!那联防队员被人扒光了晕在里面,联防队服不翼而飞,后脑勺更被砸开了一个洞,血冒了一地,而手洗盘里就泡着一个染血的烟灰缸! 服务员吓得差点儿喊了出来,警察马上命她用枕头捂住联防队员的伤口,自己就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冲着对讲机大喊:“嫌犯换了联防队的衣服跑了!嫌犯换了联防队的衣服跑了!” 就在那警察发现顾纬越跑掉的前两分钟,农伟廉正拿着对讲机,指挥着搜捕行动。他把大部份的人力投放到搜捕旅馆,心想着如果旅馆搜不到,就挨家挨户找,反正路给封了,出入的车辆均要接受检查,故信心十足地认为,这一趟顾纬越铁定是插翅难逃了。 于世殷呢?在这种时刻,他竟然还不忘调戏人家女警,把那警花逗得笑逐颜开、花枝招展。农伟廉恨得牙痒痒,上前就一腿鞭在他的大腿侧,怒道:“快去干活!” 于世殷被鞭痛,连忙跑回岗位,协助检查各辆客巴。 “你这混小子!”农伟廉咬牙骂道:“腿咋那么硬呢?”说着,伸手去揉了揉自己的脚。 这时候,又一辆装上行李、并接受过检查的长途客巴驶离了大镇镇。农伟廉朝刚查完那辆客巴的于世殷望去,见他耸肩摇头,两手一摊,表示没有任何特别发现。 霎时间,农伟廉觉得十分不安。虽然他暗自替顾纬越想过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逃离办法,什么天台呀,下水道呀,爬墙呀,就差没把他想成是插上哆啦A梦的竹青蜓飞走,可农伟廉就是有一种奇怪的预感——这一趟他又得空手而回。 直到对讲机突然冒出两句“嫌犯换了联防队的衣服跑了”,农伟廉才惊觉,顾纬越的行为还是跳出了他的意料。于是,他回头对于世殷吼了一句,“王八露出头来了!”然后往对讲机扯高嗓子大叫,命令立即实行全面封镇,禁止所有车辆和人行离开,更命所有警务人员在原调查单位的门口待命,而联防队员则马上集合到马路中央,让联防队长清点一下人数。 毫无疑问,联防队员缺了一个。 妈的!绝不能让那家伙在我眼皮底下溜走!根据那名发现顾纬越的警察所示,农伟廉找到了那家招待所,并让服务员把监控录像调出来查看。 在录像中,农伟廉看见一名警察与一名联防队员进店调查。起初还很顺利,一直都相安无事,然而当他们调查到304号房,不知为何警察与联防队员却分开调查两个房间,直到录像播至距今大约十分钟前,农伟廉才看见一个男人大摇大摆地从304号房走了出来,又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招待所。 这个人对于把怡乐新城的监控录像看了几百遍的农伟廉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不管是身高还是体型,他一眼就认出这个男人就是他一直追捕的顾纬越。可是,他却发现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在顾纬越离去的时候,并没有穿着联防队的衣服,而是穿着便服。农伟廉再把录像调快五分钟左右,这才看见那警察从304隔壁的房间走了出来。 显然,顾纬越离开这家招待所已经超过十分钟了,妈的这十分钟是什么概念?农伟廉不禁想起在全面封镇之前,最后一辆驶离的客巴…… 这简直就是开他妈的联合国玩笑!农伟廉马上叫来负责调查该旅馆的警察,询问事情经过。 那警察一边交代,一边把农伟廉领到顾纬越的房间,“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但具体情况要等联防队员醒来才能询问。” 农伟廉弯下身,看着医务人员为那联防队员处理伤口。 “你是说嫌犯当时正在洗澡,从头到脚都是泡沫,你看不清他的脸,就让他去清洗,是吧?”农伟廉问道。 “是的。” “然后,嫌犯就借故打电话,一直打个不停,你就打算先调查别的房间,所以就留下他——”农伟廉指着那躺在地上的联防队员,“来做你该做的工作,是吧?” “我当时见嫌犯一脸从容,而且时间又拖太长了,所以就想加大搜捕力度……” “你看见他什么?”农伟廉突然猛地一拍房门吼道,直把身旁的医务人员吓了一大跳,“一脸从容?你看见他的脸了吗?你要是看见他的脸,他还能溜走,你就该从这里跳下去!居然还好意思说你加大搜捕力度?嫌犯在你眼皮下溜了,还伤了人,你这是在加大搜捕力度吗?你他妈简直就是在加大嫌犯的砸人力度!这联防队员能趴在这里‘偷懒’,全他妈是托了你加大力度的福!我还他妈想加大力度把你从这窗口扔下去!”他边骂着,边在房间里四处寻望,翻箱倒柜,结果在一个挂睡袍的衣柜里翻出一套联防队的衣服。 他拿起衣服,一把甩到那警察的脸上,骂道:“你他妈连看都没看清楚就乱叫!你被人耍得整一只王八似的也就罢了,你还让整队人跟你一起做王八!” 那警察给农伟廉骂得灰头土脸的,于世殷闻声而至,一把按住还在气头上的农伟廉,“头儿!别骂了!” “我不骂?就是有这样的警察,那混蛋才得以逍遥法外!你说你蠢就罢了,你还来当什么警察?活时累街坊,死时累朋友,我真他妈怀疑你这警察职务是不是靠卖屁股赚回来的!” 农伟廉骂得极为难听,不堪入耳。现场只有于世殷知道他的脾性,连忙劝道:“头儿!头儿!别骂了!咱们下去喝点东西吧。”并把他生拉硬扯地拽了出去,直到下了楼梯,才远远听见那警察回骂了句,“他要是那么能干,就不会让人家跑了,整条疯狗似的乱吠乱叫!” 农伟廉听了,又想回去再骂,于世殷忙不迭将他拉住,说道:“头儿,算了!犯丢了我们再抓便是了。” 只听见他愤愤说道:“我要是抓不了那混蛋,我就回来给他磕三个响头,再喊他一声老爸!” “行了行了,咱们去喝点东西吧。” 搜捕行动依然进行着。农伟廉接过矿泉水,喝了一口,道:“于世殷,你给我查一下,在我全面封镇之前,最后一班离开的大巴是去往何处的。” “查过了。”于世殷用矿泉水洗了把脸,“是去湖南的,终点站是长沙。” 农伟廉问:“有没有办法跟司机取得联络?” “我有问过,他们说那长途客巴是私人车,拉客的是一对夫妻档,也是湖南人,长期跑广州长沙这条线。因为没有与任何公司挂扣,所以暂时无法与他们取得联系。不过这车离开的时候有登记过车牌,我已经把车牌号码告诉了交警部门,他们很快就会查到这车的车主是谁。”于世殷说道。 农伟廉点了点头,把剩余的矿泉水一口气喝完,说:“这夫妻还挺牛逼的啊。小俩口能在这客运业争得一席之地,不简单啊。走吧,我们回村子里跟光叔他们会合。” “他们还在搜,我们不等一下吗?” “你觉得那家伙还会在这里吗?你如果是那家伙,你还会留在这里吗?” 于世殷不服气地说:“说不好,他也许会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啊。” 农伟廉摇了摇头,“你也开始会用脑子了?那我就跟你分析一下——”说话间,他走到马路中间,把目光放在远处路的尽头,道:“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是在你毫无选择的情况下,用以反其道而行之,出其不意。然而,当你有机会有条件选择远离危险的时候,就算是个傻子,也会知道如何选择。” 农伟廉把目光抽了回来,看着于世殷,“他的聪明之处,就是他能够在上百号人搜捕自己的时候,还能为自己创造机会,误导对手。他惯于利用人的潜意识,看来这是他擅长的伎俩。既然他已经为自己创造了机会,那他就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 农伟廉继续说道:“这家伙确实是有点儿小聪明,但也总会有黔驴技穷的一天。于世殷你要记住,若是想抓到人,必须得摸清对方的心理特征和行为方式。这天底下没有抓不到的贼,因为我们可以屡败屡战,失手了大不了卷土重来。但那些贼却不同,只要他们失手一次就再无翻身的机会了。”说罢,便摆手让于世殷上车,又道:“你跟紧那长途大巴的消息,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不可以丢掉。我们这趟不回广州了,直接追上去,追到哪里是哪里,绝不能让他在我们手中溜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