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宿舍楼灯光昏黄的走廊边上。 洪金福端着一只茶杯,怔怔望着市区迷人夜景。这时已经九点多钟,远远望去,灯光点点,车辆如鲫,那些流动着的车灯就像流星雨一般,一泻千里,煞是好看。然而,他却无心欣赏。茫然望了许久,苦笑一声,长长叹息。 洪三虽然和他同乡,却不相识,只知道他是李蔡生的校友,这时见他满怀心事,长吁短叹,有心和他聊聊天,疏解他胸中闷气,“金福,为什么不高兴?” “呵呵,没,没不高兴。”洪金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赌外围码吗?” “赌!”想了想,洪三又说:“以前!” “以前?那现在呢?” “输得太多了!”洪三意味深长的说着,心中暗叹。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自己输的是不是仅仅是钱。 在外围码尚未席卷朝山之前,他顶多只能算一个好吃懒做,整日依附jiejie、姐夫们以继三餐的千灯仔(不争气、孬种的人)。他满脑子想的是如何使自己变成一夜暴富的亿万富翁。外围码的到来,使他顿觉机会来了,很快的沉迷其中,很快的无法自拔,正所谓十赌九输,他很快的,就已经负债累累,和亲人间的情义也由此而断。最终沦落为不能见光的抢匪。终日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 洪金福自然更加不解其中之意,淡笑说:“能戒掉就最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又何必费心思去赌呢?唉!它真是害人不浅啊!” 洪三侧目望去,只见他身材轩长,眉角微蹙,四方脸上洋溢着一丝淡淡忧伤,浑身散发着悲天悯人气息,叫人咋一看去,竟似七老八十的悲观诗人一样。不由得大受感染,静静遥望那一片美丽的朝山星空。 吴童恩探了探头,蹑手蹑脚从房中来到洪金福身边。 “你还不睡?”洪金福看了看表,又看了看他。 吴童恩悄声说:“我爸爸刚刚睡着。我……叔叔,有我叔叔消息吗?” 洪金福一怔,讪讪笑说:“叔叔这一次回家,是因为家里出了点急事。来去匆匆,所以没能帮你打听。嗯——不过,,也没听说乡里出什么大事。” “哦?”吴童恩大失所望,心中很是想念叔叔吴招华。 洪三问:“什么急事?” 洪金福叹息一声,说:“我妈前两日出事儿了。”摸了摸吴童恩的头,又问:“你读书的事怎么样了?” 吴童恩摇摇头说:“我爸爸说等回家了,再读。” 洪三知道他刚刚失去母亲,想起自己双亲,心下恻然,说:“快回去睡觉,这么晚了。” 吴童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我睡不着。叔叔,老婶她生病了是不是?” “嗯!”洪金福想起母亲惨遭抢劫,还因此被吓出一场大病,直到现在还没有好,心情渐渐沉重起来。现在外省嫂子还没有工作;爸爸又还是沉迷在码海中,赢少输多;哥哥因冯子雄和李修豪关系日益恶化而左右为难,收入明显转少……唉!都怪自己太过老实,老是赚不到钱,家里到现在来已经陷入窘境。 洪三见他依然愁眉不展,关怀的问:“阿姆好些了吗?” “谢谢!我妈好多了。”洪金福话锋一转,说:“现在乡里治安越来越孬,不知道乡政府那个地方保安队是用来干什么的。” 洪三激灵灵一颤,忙问:“怎么?” 洪金福眼中怒火高焚,说:“前两日,我妈被人抢了。抢了也就抢了啊,干吗还要将她推到溪里去?哼!现在那些抢匪真是猖狂。” 洪三吓了一跳,没有想到当晚那个被他推落溪里的老女人,居然就是他母亲。 洪金福没有注意到他怪异的神情,接着说:“其实,这归根结底还是要怨外围码啊。要是没有它在朝山搞乱,乡里厂家的生意依然红红火火,世道行情好了,大家都安居乐业,安分守己,和睦共处,那些外来工也不会一下子全都失业,流浪乡里,难以管制。” 一句“外来工”说得洪三急悬起来的心轰然落地,心中暗喜,知道是那晚说的国语起作用了。他们一定认为是外地工做的。想着,不无愧疚的问:“阿姆是被外省仔推倒溪里去的?唉!人抓到没有?” “没!不过,听我哥说,那天晚上那两个抢匪不会是外地工人。” “啊——” “当时我哥刚好去接我妈,差一点就跟他们碰面。我哥听我妈指明的路线追了上去,远远见那只摩托在大街小巷中穿来穿去,对乡里大小路线都十分熟悉,有些路子比我哥还要熟悉。应该是本地人。他们是要让人产生错觉,以为是外地工人作案。我哥追到林家村地面上时,就赶不上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