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铭恩也是一声轻呼,说道:“什么弑父延约?” 林三和道:“当时司徒慕云也是这么问。却听胡小黛说道:‘当年我不愿嫁入左家,他才跟我说的,他说,他连亲生父亲都敢杀,为什么不敢杀害司徒一家——’司徒慕云听到这里,又是一声惊啊。” 东方铭恩颤声道:“前辈,这——这是怎么回事?” 林三和道:“当时胡小黛又说道:‘在我连声追问下,我爹才说出真相。当年他在你家养伤,伤势大好,趁左青奉旨招安之际,反了大周,归顺朝廷,为了巴结左青,有意将我许配给左康民。当时我爷爷听说他要反周归宋,大骂他朝秦暮楚,老人家极力反对。他竟然便想到了一条一箭双雕的好计。’司徒慕云忽然大喝一声,说道:‘难怪你爷爷突然暴毙,不明死因。原来是你爹将他害死,假借为你爷爷守孝三年,拖延婚约。而你,三年来和他爹左康民朝夕相处,情愫暗生,终于移情别恋,负情背约,全然不顾你我往日情分,嫁给了当朝大臣之子左康民!’说着满含恨意瞪了左思云一眼。胡小黛说道:‘我没有!没有!当年我爹他假意顺从我爷爷,哄我爷爷开心,却暗下毒手,用雪花针杀死我爷爷。再借守孝之机,将你我二人分开。我随他启程回家,左康民对我献尽殷勤,可我——你也是知道的,我——我心中只有你一人,三年来,总是对他不理不睬。三年期满,快到你前来迎亲的日子了。左康民和我爹居然定下毒计,在你启程之后,将你司徒一家全都抓了起来,逼我……逼我做出这等折磨了我六十余年的恨事!众目睽睽之下,撕毁婚约,亲手将你赶出门口,你不肯走,我……我还出手伤了你。’司徒慕云听到这里,大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一时之间,天旋地转。当年他伤在自己心上人手上,肝肠寸断,只觉天地之间,再无容身之处。家也不回,从此落魄江湖,浪迹天涯。哪里想得到,事实真相竟是如此!” 东方铭恩不觉呆了,鼻子一酸,掉下泪来。 林三和道:“胡小黛接着又说道:‘六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是在想,你迎亲不成,回家之后,见到家里的情况,定然会寻根问底,追寻到左府。没有想到,——哈哈——真是没有想到,一等就是六十年,等到我嫁入左家,等到我生下这个孽子,你可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他叫思云,思云啊!——左青死了,左康民死了,我爹死了,我的心也死了。六十年!六十年了啊!我活着如行尸走rou,我……’司徒慕云耳中嗡嗡作响,已然再也听不进去。紧紧握住胡小黛双手,泪如泉涌。六十年来,他将这段情深深埋在心底,化悲愤为力量,在江湖上救死扶伤,救人无数。唉!”说着,长长叹息一声,久久不语。 此时天色已经一片黑暗,看来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是子夜时分。林三和吩咐备饭。 东方铭恩吃完后,径自回房歇息。 这一夜,是他失忆以来,心绪最为波动的一夜。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满脑子里想的是司徒慕云和胡小黛的恩恩怨怨。 过了良久,这才渐渐睡了。 天还未亮,便起身练武。到了天色明朗之际,依然来到大厅。 林三和正在看那厅中巨画,听到脚步声,哈哈一声朗笑,说道:“年轻人,你昨晚可睡得好?” 东方铭恩一怔,看他神色,似笑非笑,显然竟然知道什么了,暗道一声:“真是活神仙!”当下跪倒在地,说道:“前辈真是无所不知。昨晚晚辈好像作了一个怪梦,正想请教前辈。” 林三和笑道:“什么怪梦?” 东方铭恩道:“晚辈恍恍惚惚之间听见很多声音,男女老少都有,有时轻呼,有时低泣,这……前辈,这里附近可是有什么别的人家?” 林三和道:“你听得清他们在说什么吗?” 东方铭恩想了想,犹犹豫豫说道:“他们虽然人声混杂,可是却没有说什么话,好像只是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林三和笑道:“什么名字?” 东方铭恩道:“好像是叫应憧。前辈,这究竟是不是梦?” 林三和哈哈大笑,道:“老夫也说不清那究竟是不是梦。反正你日后自然知道。好了,咱们接着昨日的话题往下说。昨日说到胡小黛将六十年前毁约的原因断断续续说完,司徒慕云恍然大悟,痛心疾首。这两个八十岁的老人有如失散才几年的年轻情侣一样,骤然相逢,有悲有喜,四目相对,老泪纵横,紧紧相握,久久不语。忽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