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略,是一个比漫骂和嘲讽更让小猴儿闹心的反应。
不见面的忽略,跟面对面的忽略,更不是一个等级的闹心,前者大不了心尖儿泛酸,而后者,
下了逐客令后,延珏倚在软枕上,拿起书翻了一页儿,皱起眉头嫌弃的扇了扇鼻端,那模样儿,与其说是扇着那臭味儿,不如说是扇着她石猴子。
不得不说,十六岁时的小猴儿,恁是头脑倍儿清明,可总有些事是脑子控制不住的。
延珏这面对面的冷淡彻底激怒了小猴儿,彼时什么‘衣带渐宽’,‘死缠烂打’,‘亲王福晋’的通通都撇去了脑袋后边儿,她一门心思的直直朝延珏走过去,想都没想就扯过他那破书,一把撇到了床里头,许是力气过大,那书飞落坠床的时候,砸出了一记声音不小的闷响,连不远处的烛火,都被那股子小风儿扇呼的忽明忽暗的。
“别他妈看了!”小猴儿喘着粗气,恶狠狠低吼道。
“我不看它,我看谁?”
“看我!”
不走脑的话忿忿的出了口,待反应过来时,已经收不回来了。
如她所愿,延珏终于折起了身子,盘坐着看向了她,眼神儿一眨一眨有些慵懒,嘴角噙着笑,不,具体来说,更像是嘲笑。
延珏说:“你有什么好看的?”
“我怎么就不好看了?!”再开口,小猴儿已是挑高了音调,压根也没去想自个儿被什么玩意儿给控制了,她径直站到延珏对面儿,俯身往前一贴,脸对着他的脸,只差一拳的距离。
小猴儿瞠圆了眼睛戳着自个儿的脸,说了一句这辈子说过的最不要脸的话,“我大眼睛,双眼皮儿,鼻子不塌,樱桃嘴儿,天庭饱满,地格方圆,瓜子儿脸,皮肤不黑又水灵儿,奶大屁股圆,还有介——”小猴儿一把摘了太监帽儿,指指自个儿的额头当间儿,“你瞧清楚,介是嘛!介他妈是美人尖儿!”
“你那尖儿有点儿歪,不完全算。”延珏基本上一点儿面子没给她留,唇角憋不住的嗤笑了两声后,更是漫不经心的扫扫所谓的‘奶大屁股圆’,啧啧了两声,摇摇头吁了口长气儿。
“你嘛意思?!”小猴儿挺直了身子,给自个儿硬撅成了一个葫芦型儿,她茶壶似的掐着腰,瞪着拍着嘴打着‘呵欠’的延珏,气道,“就那么差?!”
“真话受得了?”
“有屁赶紧放!”
“屁股挺弹,奶么……”延珏没说,直接用撇嘴摇头来代替。
小猴儿气急败坏,“我他妈才十六!”
“我也不是就见过你一个十六的。”
“延珏,你他妈不要脸!”这话简直像一桶火油浇在了火上,这一把火儿给小猴儿的声调挑尖的几乎穿了蓬!
小猴儿自己都没发现,从什么时候起,完全想不了延珏与别的女人怎么样,便是过去了八百年,想想也让她闹心,尤其是,如当下这般拿她去比较,更是把她送上了火架子堆。
“我不要脸?”延珏笑笑,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他保持着盘坐的姿势,却是抱起了臂膀,搓上了下巴,他也没说话,可那漫不经心上下瞄她的眼儿,基本上就是在说,此时此刻你小猴儿出现在此地,说着这些话儿,到底是我不要脸,还是你不要脸?
嘿!
小猴儿窘的耳根子发烫,恨不得上前撕烂他那张嘴,可只一个转瞬,瞧着那狭长眼儿里的戏谑不再是才刚那般清冷,忽的心思一换,转了性子。
一屁股坐到他的身边儿,小猴儿拍拍他的肩膀,耸耸肩,歪歪头,瞥瞥嘴,一脸无所谓的道,“不就脸么?小爷儿今儿还真就不要了。”
果不其然,不要脸这种事儿,一回生,二回熟,三四五回死皮赖脸,慢慢就习惯了。
当小猴儿大方的拖着靴子,看着延珏那挑起的眉头时,竟心生一片爽快。
这让她忽然想起了昔日没事儿就气的她炸庙儿的延珏,果然膈应人的最高境界还是癞蛤蟆招儿,这样的以彼之道还师彼身,让小猴儿的不快暂时通通飞了。
去他大爷的,早知道不要脸这么舒坦,她又何必装了那么久犊子?
“你干什么?”延珏不是好眼神儿的瞅她。
利索的上床盘腿儿,小猴儿呲牙一乐,露出活生生的八颗小牙,“睡觉。”说话的同时,她手也没闲着的去抻抻被子。
延珏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谁让你睡这儿了?!”
“嘿,你介话问的有意思。”小猴儿接着呲牙乐,另一只手哄小孩儿似的拍拍他钳子似的那只手,夹着嗓子柔声道,“我是你媳妇儿,我不睡介儿,我睡哪儿?”
“滚出去!”延珏翻儿了,眸子不在眯的像万事都与他无关那死样儿,他伸手去拽小猴儿,那劲儿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反正小猴儿反手章鱼似的抱着他的膀子,贴得死死的,完全没给甩开。
“行了行了,都说宰相肚子里能撑船,你一大老爷们儿心眼子介么小,以后咋在世上立足?”
延珏瞪她。
“不都说了,介一夜夫妻百日恩,咱俩介睡了那么久,怎么也有个几千天儿的恩情吧,你就忍心让我天天跟那些没跟儿的睡一张大炕?!”
延珏死死瞪她。
小猴儿全当没看见,半晌,只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儿,“对,差点儿忘了。”
“于得水!”小猴儿扯嗓子唤着,几乎声音才落地,门就被推开了,不等于得水打千儿,小猴儿便吩咐道,“赶紧把那恭桶拿出去,再给爷儿熏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