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珠圆玉润的声音响起,一阵细细香风扑鼻而来,除了依旧端坐在上方的明皇后面露微笑、纹丝不动外,所有的女官内人们统统跪了下来。柔止伏身在地,也跪了下来,顺着眼角一瞥,只见一片绣着牡丹纹样的裙角攸然飘进了她的视线。
脂荣粉艳、明丽照人,抬起眼时,柔止万万没想到,她见到的却是这么一个不显老态的的妖娆美妇。一身大红上襦,外罩貂皮锦裘,明晃晃凤钗摇动,碧盈盈长裙拖地,往那儿一站,便有一种说不出的风华和美艳之感。由于保养太好,她的体态和身段依然妙曼婀娜,脸上雪肤不见丝毫纹路,看起来,风头竟然盖过堂堂的明皇后!
一番客套后,皇后微微一笑,以一贯平和的语气问道:“本宫听闻妹妹最近身子微恙,这么冷的天,不在永和宫好好休养,怎么这时候出来走动了?”
有宫人抬来一把红木雕花靠椅,万贵妃斜扫众人一眼,姿态高调地坐了下来,笑笑:“贱妾身子不争气,累得这么大个后宫内苑让姐姐您一个人操劳,所以,贱妾就算再怎么不懂事,像今日尚服局选拔女官这么大的事儿,还是要过来看看的。”
“欸,妹妹这就多虑了。”皇后笑道:“本宫独掌六宫凤印,这些事原就是本宫的职责,怎么会怪到妹妹头上呢?”
“姐姐自然不会怪罪妹妹,可若陛下知道,难免会苛责妹妹偷懒之罪,曾经陛下就对贫妾说过,这么些年来,姐姐一个人管理后宫内廷太过辛苦,以至于累得华发早生,老得太快,不停催促妹妹务必帮姐姐协理协理这偌大的后宫。啊,对了,方才在殿门外妹妹听说新一任的尚服局局正已经选出来了,是谁呀?”
皇后的面颊搐了一下,极力维持自己的端仪,微笑道:“哪里是选出了?不过是本宫小提建议罢了,对了,本宫听说,妹妹为了维持身段和体态,曾让司饰房的徐内人为你调弄息肌丸,最后不小心伤了玉体,甚至害得以后再难生育,哎,怎么如此不小心呢?像咱们后宫中的女人,为了博君一笑,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只是千万别拿自个儿身体开玩笑,凭白遭一些罪受啊!”万贵妃目光一凛,皇后又继续不咸不淡地笑着说:“尤其是涉及到龙脉子嗣上的事,妹妹你千万要慎之又慎,要不然,这么年轻,以后就算有了生育,所诞下的龙子或者公主成了傻子或者痴儿,那岂不是太可惜了吗?”
万贵妃飞眉一竖,胸口起伏,正待发怒,忽然,唇角抿了抿,她又笑了起来:“这姐姐就不懂了,傻子也好,痴儿也罢,这好歹呀也是龙脉,是陛下的子嗣、是贫妾的骨血,总比有些人啊,自己下不出蛋,一刀剖开别人的肚子、将别人肚子里的蛋取出来当自个儿的孵好,你说是不是?姐姐?”
皇后脸色骤变,“妹妹,这里是尚服局,说话要注意分寸…”
一旁的柔止错愕地张大嘴,看得呆了,她从来没见识过,一个皇后,一个皇贵妃,两个后宫最位高权重的主子,凑在一起居然是如此大的阵仗!而那个‘一刀剖开别人的肚子’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是说成王殿下的生母吗…
柔止背皮一麻,猛地打了个寒噤。
就这样,也不知道两人争了多久的口角,也不知道谁最后占了上风,出了好一会儿神,柔止才又听万贵妃说道:“孔雀翠羽,如此精良的缂丝技法,姐姐你难道不觉得,如此富有新意的法子,尚服局新一任的最高女官就应该是司衣房的江司衣莫属吗?”
皇后摇了摇头,“妹妹,你出生武将世家,对于香道上的感悟奥妙或者不太通,这样说吧,司饰房的陈内人想出的‘华堂生香’是本宫看来最新鲜最有意义的法子,而除了天生具备的才华之外,陈内人为人也非常忠厚沉稳,本宫倒是觉得,让她做接任尚服局的局正是最妥不过的了。”
“呵,人品?到底是…”,“卫尚宫。”万贵妃的话还没说出来,皇后豁然打断了她,转头看向一直没搭腔的卫尚宫,微笑着问:“按照宫中祖制,像内廷这样选取高品级的女官,论理咱们后宫的嫔妃是不得已干预的,而历来女官的选任也是由大宫女您一手决定,现在,当着皇贵妃的面,您觉得司衣房和司饰房这两个内人,她们谁比较能担当起这么大的重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