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最终是穿着银狐皮裘回的门,而且在广陵王府的岁月中,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件紫貂皮披风。 彦信一进了风府的门,就四处张望,也不知在寻谁。直到要吃饭时方忍不住问初晨:“怎么就是这几个人?”初晨明知他是要寻苏缜,却故意装着不知道,装傻:“我们家就是这几个人啊?不知爷是要寻谁?” 彦信只得道:“就是你那大师兄啊,怎么不见他?”他成年以后,和人单打独斗就少有吃这么大亏的时候。 初晨从结婚那日开始,就一直等着他问呢。这厮倒也能忍,硬是没问过一次,直到今日方才问。她微微一笑,“苏师兄啊,他是来观礼的,婚礼结束,他自然回去了。” 彦信目光炯炯地望着她,好奇的道:“你那师兄功夫挺好的。也不知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谁?师从何人?你跟他一定认识很多年了吧?我瞧着他挺关心你的。” “我五岁时,他就在我家里了。不过在我十一岁的时候,他就离开了,前些日子才又来的。他是哪里的人,我也不知道。” 她说的这些好像什么都说了,实际上又什么都没说。彦信眼光闪了闪,转眼看见初蕴在一旁偷望他,忙堆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从袖里摸出一根马鞭来,对着初蕴招了招手,“初蕴,你来瞧,喜不喜欢这个?”他拉开那马鞭来挥了挥,那马鞭比常人用的稍细短些,正是孩子用的,镶金嵌玉的,很是精致。成功地吸引了初蕴的眼球,初蕴怯怯地偷瞟了风子瑛一眼,欢喜地咧嘴笑了笑,点点头。初晨瞧着,怎么也不是滋味,彦信那笑就像狐狸似的,也不知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彦信伸手拉过初蕴,和颜悦色的道:“姐夫有一匹漂亮的小马,你想不想看”初蕴还没回答,王府跟来的下人便变戏法似的,从堂下牵出一匹漂亮的小白马来,那马全身白得没有一根杂毛,体态优美流畅,配上和马鞭配套的华贵鞍具,神气极了。初蕴眼睛一亮,顾不上看风子瑛的脸色,一把就拉着彦信的手要出去看那马。他十一岁,自小生长在崇尚武力骑射的北地,最爱的自然是这些东西,彦信这一招,果然是投其所好。 风子瑛沉脸骂道:“没规矩!”又回头对彦信道:“犬儿无状,还请王爷见谅。” 彦信笑眯眯的:“岳父大人见外了。咱们是自家人,不讲这些虚礼。初蕴,也是我的小弟弟呢。对了,初蕴聪明伶俐,正是一块璞玉,只要好好琢磨,将来必会大放光彩。小婿与北地的廖先生还有些交情,不知岳父大人可有意让初蕴拜到他门下?”廖先生,名知仪,字端叔,乃是有名的名士,他门下轻易不收弟子,管教弟子也极严格,但一旦入了他的门,便相当于贴上了此子有成的标签——他门下出品的弟子品质是有保证的。与那声恭恭敬敬的岳父大人比起来,显然后者更得风子瑛的欢心。他正担心初蕴在家中被绿绮夫人惯坏了,一听说有机会拜入廖先生的门下,那正是求之不得。况且廖先生就住在北地,离风家不远,也可以满足绿绮夫人的一片爱子之心。 初蕴才不管大人的这些事情,高高兴兴地拿着那马鞭,爬上马鞍去试了试,心花怒放,恨不得马上就骑着出去溜达一圈。彦信笑眯眯的道:“初蕴若是喜欢,就与你了如何?今日已晚,明日姐夫再带你出城去好好跑跑。”他多会为人着想啊,知道风子瑛管教严厉,不但给了马,还连出城去玩的事情都搞定了。 初蕴得偿所愿,恨不得大笑三声,对这个王爷姐夫的好感那是与日俱增,连带着看初晨这个爱管他的jiejie也顺眼多了。破天荒地下马对着彦信深深施了一礼,谢过不提。 相比初蕴的兴高采烈,初阳似乎对初晨没有穿那件貂皮披风回门有些失望,情绪不高。彦信问风子瑛和绿绮夫人:“初阳的年纪已不小了,不知二老对他的前程可有什么打算?”初阳的眼睛也明显的亮了起来。最后,又是彦信说,男子汉嘛,不能只是读死书,先去军营里吃吃苦,锻炼一下意志,结交一下朋友,日后再谋其他,轻轻松松便让风子瑛和绿绮夫人允了初阳去虎啸营。彦信还亲口许诺说过了年他就可以进虎啸营,于是初阳也高兴起来。 饭后,彦信捧出了给其他人的大礼,绿绮夫人的是一套玉质罕见的首饰和来自北岐的美容圣品——雪蛤;风子瑛的是一套已绝版了的古籍,他年轻时好武,但沉疴多年,现只爱看书;初阳的是一把毫不起眼的,黑沉沉的弓,但明显的,初阳见了这把弓,眼睛都放出光来,连连说太贵重了,想来也是一把名贵的弓。彦信带着些谦虚说,他也喜欢打猎射箭,改日可以和他一起切磋切磋。于是,皆大欢喜。 初晨冷眼旁观,彦信此次不同以往,似乎在着意的讨好她家里的每一个人,就连绿绮夫人,也被他哄得似乎忘记了以往的恩怨,更别说风子瑛和她的两个弟弟了。 两人一直在风府呆到晚上才回去。在此过程中,彦信是绝对的主角,初晨只是配角。她酸溜溜的道:“你倒是大方得很。” 彦信笑嘻嘻的揽着她,“那不是你的面子吗?没关系呀,以后咱们生了孩子,再赚回来。” 初晨粉脸微红,轻轻啐了他一口,她哪是舍不得?只是看不惯他长袖善舞的样子罢了。 彦信似乎忘记了他那二十几个姬妾,夜夜都守在初晨房里,蜜意绵绵,给她最美的衣服穿,最好的首饰戴,最爱的东西吃。还特意建了个玻璃房,在里面放了各种名贵的花草,支了软榻,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带着她在里面晒太阳,晚上一起看星星;在大雪纷飞的时候,支了火盆,摆上一桌精致的酒菜,二人或是弹琴吹xiao,或是什么也不做,单纯看雪,当然也少不了做些夫妻间的运动。彦信对此乐此不疲,美其名曰:培养夫妻感情。也不知他从哪里得来的这些奇思妙想,初晨开始时很不适应,一想到在这四处透明的地方做那种事,她就羞得抬不起头,但心里又有那么几分隐隐的期盼,觉得有人宠,有人陪的日子也是很不错的。 日子这样一日日的飞快过去,转眼到了新年,应瑞帝和冷后的旨意,彦信带着初晨去宫中参加新年晚宴。二人俱都是按品大妆,初晨穿着那沉重的礼服对彦信道:“我最怕穿这个了,重的我挪不动步。” 彦信坏笑:“你若是挪不动步,为夫抱着你走也是一样的。” 初晨啐了一口,作势要去掐他。彦信握住她的手顺势将她往怀里一带,初晨也就猛地一扑,二人一起倒在地上,笑成一团。初晨伏在彦信胸上笑够了,手撑着要起来,彦信紧紧搂住她的腰低声道:“不要动!让我再抱一会。” 初晨白了他一眼,笑道:“你每天每夜都在抱,还抱不够?”手脚并用要爬起来,只听彦信道:“你再动,我不介意让你重新穿一次衣服。”初晨看时,他眸色深沉的看着她,充满了她再熟悉不过的渴望。便乖巧的伏在他身上,将脸贴在他胸前,彦信轻轻抚mo着她的头发哑声道:“晨儿,我对你好不好?” 初晨回头一想,如果不去考虑更深层次的原因,这段时间他似乎确实没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她每天都过得舒心极了,便道:“好。”彦信的胸膛温暖宽阔,心跳强壮有力,她已经迷恋上这种感觉,她直觉自己就是中毒了。她一边不停的提醒自己,彦信是一条色彩斑斓的蛇,看着很好看,貌似很温柔,但冷不防咬你一口,却是极其致命的。一边又贪恋这种温暖的感觉,心底深处只希望永远都这样才好。一时又在嘲笑自己真会麻痹自己,真会自我安慰。 彦信半晌没有说话,正当初晨以为他已睡过去的时候,他突然道:“那你愿不愿意对我好?” “我对你不好吗?”初晨顽皮的揪着他头发,不依不饶。 彦信低低的叹了口气,又道:“如果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不会难过?” “你做过的还少吗?我要总是难过,岂不早就难过死了?”初晨笑着推开他,站起身整理衣服头发饰品。她不是不在乎别人对她的伤害,而是那些伤害太多,多得她不敢去想,不敢去记。只有深夜里,在梦中,那些可怕的回忆和痛苦才会如滔天巨浪般排山倒海的侵袭而来,逼得她无处藏身。在新婚的这段时间里,也不知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再做过从前的那些噩梦。只是,这平静也不知能维持多长的时间?初晨怅惘的叹了口气:“时候不早了,快起来,要不然要误了时辰了。” 彦信闭着眼睛懒懒的道:“你拉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