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短信上来看,周杨发现梁清晓是个十分文静的女生,性格内向、不善交流,似乎和班上的其他女生有些矛盾,导致她一直被班上的其他人疏远孤立。 但是学习成绩很好,家庭背景了解不多只有只字片语,貌似母亲早亡,父亲一直在炒股做生意,长期不在身边,还有个生重病的爷爷需要照顾,家境只能说凄苦。 周杨耐着性子看这可怜小女孩的自言自语,不过看到了一半的时候,事情似乎有了些转折,短信中多次提到这女孩父亲生意失败,喝闷酒的时候又惨遭车祸,爷爷重病堪忧的事情。还说起了老金频繁示好,之前只是买各种衣服礼物什么的,现在甚至主动塞钱给她了。 从这里周杨可以轻而易举看出梁清晓的心情起伏,语句中也透着一股子绝望的意味,频繁地开始写一些‘活着可真累’或者‘我想去一个遥远到永远回不来的地方’这样的话。 “这是想要自杀吧!”周杨叹息,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女生,没有父母的庇佑没有男朋友陪伴,同学们都孤立她,还有一个年纪似乎大到可以做她爸爸的老师经常对她意图不轨。尤其是家庭的重坦,这是最易感伤的年纪,会想到死,恐怕也是很正常。 周杨一边遗憾一边继续翻短信,看过总进度三分之二的时候,他发觉整个事件的关键来了。 【怎么会这样?阿胜,我该怎么办。今天放学的时候那些女生又来找我麻烦了,她们一边骂我,一边扇我耳光。好疼,一下子半边脸都麻木了,耳朵嗡嗡响。我把她推开,结果一辆车冲过来正好把她撞了。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不是故意的。】 【老金把我叫去了他的办公室,说了很多奇怪的话,让我晚上去他家里。还把手伸进了我的裙子,我真的不行了,真的,阿胜,救救我!】 周扬返回收件箱,对应一下日期,发现这一天居然收到了回信。 【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周杨皱着眉头看这封回信,这种口吻绝不像是一个正常的男生会对女朋友说的话,回这封信的人真的是阿胜吗?或者说,另一部手机的真正主人是谁? 周杨继续翻看发信箱,剩下的短信已经不多,故事即将接近尾声。 【你说得对,能救我的只有我自己。那个女生的腿和胳膊被撞断了,他们家让我赔偿医药费。老金替我把钱交了,然后晚上要带我去宾馆,我想这回真的逃不掉了。】 【家里早就没有钱了,爸爸和爷爷都住在医院,每天家门口都听到有人讨债。真的只能靠我自己了,不就是出卖身体,陪他睡几晚。只要有了钱,总能活下去的。总能】 【可是,我好难受,好难受,好难过,阿胜,你说我会死吗?】 周杨揉着额头,他清晰地记得这一天收件箱里的回信只有三个字—— 【你会死】 “人生悲剧呀……”周杨放下手机,唏嘘感叹。他相信对面回信的绝对不是梁清晓的男朋友阿胜,至少不是以前那个阿胜。 【同学们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了,他们会用各种方法来欺负我。偷偷撕掉我的作业本,在我的椅子上洒墨汁,划破我的校服,用各种刻薄难听的话来骂我。】 【这些我都可以不在意,因为我知道要较真的话,最后受伤的只会是我。但有个男生真的过分极了,他骂我是个婊*子,把我压在桌子上,想要扒光我的衣服。当时我就用桌子上的尺子扇了他一耳光。然后他就踹我,狠狠的踹我,还鼓动其他的男生一块来踹我。我几乎要疼昏过去了,还好老金及时赶过来,扇了他们每人一耳光。】 【我去了医院,医生说内脏有出血,需要住院治疗。但我已经没有钱了,老金帮我买了些止血药就让我回家了。】 【亲爱的,我什么时候会死呢?】 梁清晓的短信写到这里之后,阿胜也没有回应了,后面的内容周杨大致看了下,几乎都是写那些同班同学如何欺负她,而且欺负的手段花样百出,不仅打骂,还会把她关在没有人的实验室、厕所、教室整整一晚,甚至一两天。 周杨从这个女生的字里行间可以看出来,她的那些同学似乎一个个都魔怔了一样,或者就像是疯子,似乎都在以欺负她为乐,而且手段越来越恶劣。 【明天就是春游,但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觉得他们都疯了,或者我也跟着一起疯了,我不知为何有种可怕的预感,或许这将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发短信了。我想我的人生大概不够完整,它还缺少了很多重要的东西,但此后我已经没有机会将它填满。】 【我知道我一直在自欺欺人,你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但因为镜子的缘故,我时常还能看到你的身影。我看到你还坐在那个位子上,我看到你还在校门口樱树下等我放学,我还能看到你爽朗的笑容。真的,我好开心。】 【自从捡到这面镜子之后,不幸就开始降临在我的身上,同学们也变得越来越奇怪。但我一点也不后悔,因为这是还能再见到你的唯一方法。我买了两部手机,用他们模拟着我们之前的一切,好像你还在时一样。但真的,我一直都清楚,其实你早就不在了。】 【好可悲,我现在的绝望,只因为我曾经很幸福。】 【那么,永别了,世界。阿胜,等我】 短信到此为止,周杨长松了一口气。握住手机上的铜镜挂坠,直径三厘米左右,澄黄色,背面朴实无华几道线条交错,没有过多装饰,冰冰凉凉的。 “镜花水月……原来是这个意思吗…”周杨开始整理短信中得到的信息。 阿胜因为某种事故去世,梁清晓对他的强烈思念影响了这枚铜镜,以至于经常能够看到阿胜的幻影。 但这枚铜镜还具有招致不幸的特性,似乎能放大人们心中的恶念,梁清晓最后也因此惨死。 “那么,这辆春游大巴上,又发生了什么呢……就算一车的学生被铜镜能量影响、中毒已深,但暴行发生的时候,司机不会停车过来阻止吗?杀害了这一车学生的真正凶手,又是谁呢…” 盯着手中这枚铜镜,周杨又一遍回想整个悲剧,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进入剧本之前在镜花水月通行券描述中看过的那首藏头诗—— 【镜里红缨叶芳飞,花前夜下几人回。水镜痴心空余叹,月华如水影相随】 想着想着,下意识的就把这首诗念了出来。 仿佛是某个魔咒一样,这首诗被周杨念完的一瞬,铜镜忽然发出澄澈氤氲的光芒。周杨只觉眼前的一切景物忽然变得模糊,一眨眼的功夫,眼前所见便截然不同。 还是这辆大巴,窗外白雾依旧,焦煳的刺鼻气味窜进周杨鼻孔。 被打碎的一地尸块再无踪影,坐在前后排惨死两具尸骨也消失不见,眼前所见,只有被烧糊的一排排座椅、铁皮、破窗。 “另一个空间?!”周杨惊喜之下,又看了眼手中的铜镜。 意外的发现,现在这面镜子里竟然照不出自己的影子! 在车头的位置找了一块被熏黑的后视镜碎片,擦干净了再看,依然没有自己的反光镜像。自己手里的两部手机都能被清晰映照出来,正毫无依凭的飘浮在空中。 “它想表达的意思是…这个空间是虚幻的?又或者,对这个空间来说“我”是虚幻的…?”周杨自言自语。 收好手里的镜子和手机,对这辆烧得面目全非的大巴又进行了一次搜索。 撞击痕迹、摩擦痕迹、烧成焦炭的细小rou块…… 虽然没有发现新的关键道具,但许多线索的组合也让周杨推断出了真相。 “这里才是“现实”世界啊。”突然出现的气味、车祸后状态的大巴,对比刚才死尸都能复活的空间,怎么看这里都更加真实。 看着这些擦痕、撞痕,周杨冷静分析:“这辆大巴车经历过多次翻滚,也许是冲出公路,翻下山坡。最后一次撞击引起了油箱爆炸,整辆车疯狂燃烧,车里人都被摔得七荤八素,多半没人逃出去。” “只是简单的车祸而已吗?”大量的信息片段在周杨脑海中重新组合,一段一段地还原着当然事件的真相。 “司机为何对车内发生的暴行如此冷漠?暴行后,导致一车学生丧命的车祸,是意外还是必然?镜花水月,“我”只存在于虚幻又代表着……” 一次次的推断,又一次次被逻辑论证否定。周杨逐渐意识到,在自己的推理中,一定缺少了一环,将许多线索串联起来的关键一环。 这或许是一个全新的概念,一个以前的游戏剧本中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概念。而当这个念头升起来的一瞬,他的潜意识就自动推理出了答案! “角色替换!”最后一块拼图完成,周杨擦了擦脑门的汗,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这个剧本里,“我”不只是周杨,“我”就是阿胜!只存在于镜花水月的幻境中,由梁清晓强烈思念而产生的阿胜!” “剧本给出的第一个提示,就是手机。为什么阿胜的手机会出现在我座位前的储物袋里?!因为这部手机本就属于我。” “第二个提示,杀死一车学生、司机的凶手,就是我啊!” 他刚才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这一车学生确实并非死于意外,而是死于谋杀!就是被周杨杀掉的。周杨确确实实是试验自己的灵术,一拳一脚把它们打成了碎片!也就是说,凶手就是周杨。 唯独最前排的老师,和最后排的梁清晓没有复活,这是因为在车祸之前这两人就已经被折磨致死了。更准确的说,导致这场车祸,杀死一车学生的人,是存在于幻境中的阿胜! “最后一个提示,也是最明显的提示。“现实”世界中照不出我的影子,这是因为我只能存在于幻境。对于我来说,幻象才是真实的。” “另外,能制造出如此巨大的一个幻境,这份力量,已经能够轻易影响普通人了。想必当年在暴行发生的时候,大巴司机看到的也只是“一切正常”的幻象吧…” 周杨将收在兜里的铜镜又拿了出来,看向它的目光十分复杂。 准确的来说,制造了梁清晓的悲剧、杀死一车学生的真正罪魁祸首,就是它! 当年,阿胜因为事故过世,伤心万分的梁清晓捡到了这面铜镜。或许最开始只是当做普通的手机挂坠,但后来逐渐发现,这面小铜镜竟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能让她,再见到死去的阿胜! 铜镜受到梁清晓强烈意念的影响,制造出了阿胜的幻象。但同时,它的另一项能力也被启动,激发、诱导人们心中的恶,作为食粮。 人们心中的恶念是一种强大的能量,铜镜正是靠这样的负面能量强化壮大着自己。它的能力越强,外界表现出来,梁清晓的同学们就越疯狂。疯狂的折磨着铜镜的“主人”。 梁清晓的悲伤与绝望同样是镜子绝好的能量来源,它制造出的阿胜幻影,正是一根把梁清晓束缚在崩溃边缘的绳索,给她一个活下去的美好幻象。 春游大巴车里,少年们心中的恶念积蓄到达了巅峰。一群涉世未深的孩子,竟能比成年人更加残忍、冷漠。因为他们不懂得畏惧,不考虑后果。 铜镜再次用它的力量促成了这次悲剧,幻觉蒙蔽了司机的双眼,一切暴行便这样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正如短信中所言,没有人能够救她。地狱般的经历后,在她临死前的强大怨念中,“阿胜”终于姗姗来迟。 这一回,不只是梁清晓,连同司机在内,大巴车里的所有人都看见了“阿胜”…… 一场惨烈的车祸事故发生。正如剧本开场白时所说,这是罪恶的爆发,亦是梦境的无奈。 “这一次剧本,我扮演的角色就是本不存在的阿胜。对一个不存在于现实的人来说,如何才是获胜呢?”推断出了事件始末,周杨开始思考游戏胜负条件。 “不,我不仅仅是阿胜,我更是为“镜花水月”而来的游戏者周杨。”他看着手中的这枚铜镜,澄澈无华,谁又能想到,它竟是一件能招致不幸的魔器。 “我为“镜花水月”而来,你,就是“镜花水月”吧…”周杨脱下右手手套,用一块碎镜片划破了食指。 鲜血滴落,铜镜散发出的澄澈光晕突然变得妖红。 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系统提示—— 【游戏结束,胜利条件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