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蒋涵来说不过是几句话的事,答应后又问道:“你大概什么时候走?想好去哪里了吗?” “最晚六年后吧。”陆二想了想说道,“至于去哪里嘛,还没想到。” 蒋涵点点头:“这一走,不找到人,是不会回来了?” 陆二嬉笑道:“叔父舍不得我?” 蒋涵却没有笑,只是认真的看着陆二,见她并没有丝毫不舍,叹气道:“你倒是洒脱,这里的人和事,就没有一件值得你留念?” 他自己每到一个地方都会交新朋友,甚至会有一个暂时的家。即使是见多了悲欢离合,但到了离开的时候还是会有些不舍。陆二什么时候到的东明他不知道,但两人相识也快两年了,还有陆二身边的几个女孩子对她也是尽心尽力,但陆二却没有一丁点的留恋。是陆二要找的那个人太重要了,以至于她根本看不到其他的人? 陆二知道蒋涵在谴责她冷血,道:“说我没心没肺的人不少,不过也有人说我是太过重情,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一种。我在离开后会一直记得这里的人和事,会怀念,但不会舍不得。比之有的人离别之时依依不舍,过不了多久就抛之脑后,我觉得要有人情味的多。” 蒋涵眯着眼睛道:“你说的是我?” 陆二笑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叔父有过很多女人,现在恐怕连人家叫什么,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便是站在你的面前,你也只当是毫无关系的旁人。就连那些朋友,好比我名义上的爹爹,你的义兄。过了那么多年才想到跟人家联系,音容笑貌又记得多少。其实我要是蒋夫人,一定不会认下这个侄子的,因为你根本不可能时隔多年,还能根据样貌口音认出一个孩子。唉。可见,你在蒋夫人以及很多人的心中,都是重情重义的。你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蒋涵还真是这么认为的,他顾念着夫人的辛劳,从来没有往家里领过女人;朋友遇到了问题,他二话不说就去帮忙,送钱送物;外面的那些女人在分开的时候也给了她们足够的钱,以维持生计……此外他还做过不少好事,所有人都说他是义商。但现在被陆二提起。不由得怀疑。他真的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吗? 陆二接着道:“你不往家里领女人,是因为蒋夫人无论是家里家外都做的很好,蒋家是你出门在外的倚靠,你不想破坏这种安定,并不是对蒋夫人情深意重;你给人家财物,是因为你不缺钱,既解决了麻烦。还能得到个仗义疏财的好名声。你做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重情重义的名声也是用钱堆出来的,所以你比我要无情的多。” 蒋涵看着窗外的行人,又有几分困惑的看向陆二,见到她眼中的戏谑,猛然醒悟,笑骂道:“臭丫头,差点又被你绕进去了。” 陆二见蒋涵察觉到了她的意图,也不再绷着,哈哈笑道:“谁让你说我的,我可是从来不吃亏的。而且,我说的也是事实啊,不然你怎么会这么苦恼?” 蒋涵哼道:“你说的的确是事实,但不是全部的事实。夫人照顾家里家外,把四个孩子教得很好,这是她的本分,我敬重夫人也是本分。那些被我忘了的朋友,交情是要共同维护的,他们不重视,从不主动与我联系,这难道也是我的错?你只说我从散钱中得到好处,岂不知别人得到的好处更多。” 陆二笑问道:“那么那些女人呢?俗话说,一夜夫妻百夜恩,你就这样把她们扔了,难道不无情?” “那些女人本就是为了钱才和我一处,我离开时留下的钱足够她们生活,便是置办一份像样的嫁妆也足够了,就是让她们为我守身一辈子也是理所应当,暗道不算是仁至义尽?要知道,便是没有我,她们也会被卖给别人,从我这里得到的好处可要多的多。”蒋涵好笑道,看了眼陆二,见她有几分认可,接着道,“凡事以不同的身份,从不同的视角来看,就有不一样的看法。你认为我是看重利益的人,就会觉得我做什么事都是为了利益,即使我真的做了好事,你也会认为我是在沽名钓誉。但你若是觉得我是个好人,即使我做了十恶不赦的事,你也会觉得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 陆二道:“好吧,算你赢了。”她和蒋涵意见相左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情形,看似针锋相对,但话说完之后,交情不会因此受损。 “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说赢了你,不容易啊。”蒋涵笑道,“这么说来,你也不是冷心冷肺,只是珍惜的方式不同。不过就算你以后再不回到东明,不和我们联系,我们都会记得你的。” 陆二知道蒋涵说的不是客气话,笑道:“说得这么感人,弄得我真有点舍不得了。” 蒋涵呵呵笑道:“舍不得,那就不要走了,我赔你一个未婚夫。” 这种雅室是专门给客人谈事情用的,并不用担心被旁人听到,只是两人都忘记了世上还有“唇语”这回事。 坐在另一间房中的李让槿从知道对面的房里坐着的人是陆二和蒋涵,便让贴身护卫注意那边说了什么。陆二身上有一大堆谜题,蒋涵是他叔叔,也不一定干净,这两人凑在一处,会说些重要的事情也不一定。 这个护卫便是上次李让槿和陆二争吵时,守在门外的那个,对于主子的要求也不例外,尽职尽责的看蒋涵和陆二的口型,然后说给李让槿听。说完之后,护卫便感觉到大皇子周身的气氛越来越冷,不由得担心起陆二的命运来。这小子,不对,这个女孩实在是太胆大了,连大皇子也敢骗。大皇子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一定会让她好看的。 李让槿的确很愤怒,他未来的肱骨之臣,竟然是个女的。这若是被传了出去,都会嘲笑他,笑他愚昧到连男人和女人都分不清楚。早就知道陆二有秘密,他也想过只要陆二认真给他办事,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就不理会了,哪里想到竟然知道这样一个大秘密。见到对面的两人散了,吩咐道:“去把陆二叫来,我要好好问问她。” 陆二还没走出茶楼,就看到李让槿的护卫朝着她走过来,笑道:“真巧啊,你是来喝茶的?” 护卫看着她依旧明亮的笑容,心中担忧更甚,但主子的命令也不能违背,板着脸道:“主子想见你,随我来吧。” 陆二眨了眨眼睛,跟上他的脚步,问道:“喂,你怎么了?是不是因为你家主子?唉,我上次也不是故意的,你家主子还生气吗?” 护卫头也不回地道:“你见了主子,自己问吧。”想想还是加了一句,“主子心情很不好,你小心一点。” 陆二道了句谢谢,便进了房间,李让槿的脸色比上次更差。陆二一边行礼,心中暗道,年纪轻轻的,火气这么大,伤身体啊。 李让槿并不让陆二起身,问道:“运河的事情已经开始进行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陆二点头道:“当然高兴了,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运河的主意便是我提出来的。” 李让槿寒声道:“那你能告诉我,你如此热衷于运河的原因吗?” 他今天很奇怪,到底是为了什么?陆二抬头看了李让槿一眼,笑道:“我的目的重要吗?运河对东明,对殿下你都有大用,我这个升斗小民有什么想法,无关紧要的。” 李让槿见陆二仍是不肯坦白,怒道:“无关紧要?那在你看来,什么才是重要的?比如,你是个女人?”见到陆二浑身一僵,冷笑道,“我竟然把一个女子当做是未来的左膀右臂来培养,你知道这要是传出去,会对我造成多大影响吗?” 陆二知道他正在气头上,很安静的听他发泄。不过李让槿显然没有大声发泄的习惯,说了几句后,就盯着陆二道:“你说说,欺瞒皇室,是什么罪名?” 什么罪名,她怎么知道?陆二讨好道:“这个,好像挺严重的样子。殿下就当不知道好了,反正我也没有做大逆不道的事情,你就当是我年纪小不懂事,放了我吧。” 李让槿弯腰看着陆二道:“放了你?留着你这个笑柄,让所有人都笑话我有眼无珠吗?” 这倒的确有可能,陆二道:“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过个三五七年,我就离开东明,再也不会到这里来,就永远没人知道了。你保住了名声,我留了条小命,多好。” 李让槿不为所动:“不行,只有你死了,我才能放心。” “你这人真是固执。”陆二无奈的看着他道,“你想要的是皇位,留下我,用处很多的。” 李让槿道:“你一个女人,能有什么用?” 陆二嗤笑道:“女人要是没用的话,你娶那些大小老婆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