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二见他犹豫不决,也知道让一个三好生跟着打群架是件很为难的事。不过陆二就是喜欢拉着别人陪她一起“堕落”,再则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弄得跟老学究似的,也是对祖国花朵的另外一种摧残。她这么做是在帮助秦辛博朝着朝气蓬勃的方向发展,这是件好事,对不对? 这般想着,陆二心中本来就不多的一点点罪恶感消失的干干净净,拱火道:“你忘记自己来国子学的目的了吗,这是你改变自己的第一步。” 秦辛博不确定的看着陆二,他是改变自己,但也不是变成一个纨绔吧?但正所谓,不破不立,看的再多也不如自己亲身尝试的好。 随着秦辛博表明立场,某些犹疑观望的人也迅速站定。 舒清野把望云骓败给赤兔视作生平最大的耻辱,身边的人从来不敢提起这茬,被陆二当众讥讽顿时怒不可遏。完全忘记了吴美仁跟他说过的话,还有对于陆二微贱出身的不屑一顾,只想在那张笑得嚣张的脸上狠狠来上一拳。 心里这么想,他也是这么做的,冲上来一句话没说,兜脸就是一拳。 他二人一动上手,其他人一声呼喝,不管站在对面的人是谁,挥拳便打,抬腿就踢。不一会儿,武场上就是一片混乱。 陆二眼看着那拳头即将落在自己脸上,眼中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舒清野一愣,他为什么笑?直觉有阴谋,不过这一拳出去的太狠,一时收不回来。陆二突然向旁边一跃,那一拳击在她的后肩,陆二本就立足不稳。挨了一拳顿时扑倒在地。舒清野紧跟着一脚踢了过来,陆二伸腿将他绊倒,想趁机起来,舒清野却似怒到极点,不等她站起来,合身扑上,两人扭打在一起。 这样扭打,不用讲究招式,谁的力气大,谁就占便宜。陆二招式上不行。力气上,因为时常锻炼倒也不差,竟然斗了个旗鼓相当。 二十余人的混战。虽然没有刀枪棍棒的加入,动静也不算小。又是在这种露天的地方,祭酒和多逻斯走得不远,很快就注意到了,连忙赶了过来。 多逻斯从记事起就住在和尚庙里。之后被送到东明,一直幽居深宫,如此大规模的恶斗还是第一次见,深感有趣。 “都住手!”祭酒可没那么好的心情,这些小祖宗在家里打个喷嚏都是件了不得的事,若是在他这里弄了个鼻青脸肿回去。还是在他叫走了夫子之后出的事,可以想见会有多少大人物来找他聊天。他不过是作为东道主,关心一下新来的夫子。又不能让人知道多逻斯的身份。才多大一会儿工夫,就打了起来。 一众少年很给面子的立刻放手,垂首站立。不过大多数人脸上都挂了幌子,发髻散乱,衣服上沾了尘土。很是狼狈。 祭酒还是来的迟了。 陆二偷偷的看向秦辛博,他显然没有在地上滚过。衣服发髻也只是微乱。陆二不由得遗憾,转而看到舒清野,又高兴起来,朝着他扮了个大大的鬼脸。 舒清野怒目瞪向她,陆二若无其事的转开了头。 祭酒很生气,问发生了什么事。 没人说话,虽然现在谁先说话,就可以把过错尽可能多的推到对头身上。 祭酒更加生气,点名道:“辛博,你来说。” 秦辛博纳闷,为什么要问他?怎么说?说真话,陆二一定会被当成祸首受处罚,这好像是出卖朋友吧;但对着师长说假话,秦辛博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只好闷声不吭。 祭酒让秦辛博来说,就是因为知道他性情秉直,绝不会为谁隐瞒。没想到秦辛博什么也不说,只好另外找人。神色严厉的看了一圈,见到一名学子瑟缩的站在一角,身上也没有任何脏乱的地方,可见没有参加争斗,就让他说。 那名少年没想到祭酒会跟他说话,顿时有些紧张,又见到其他人警告的看着他,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色涨红的低下头,磕磕巴巴的道:“我,我什么也没看到。” 祭酒花白的胡子翘了几翘,你就站在这里,怎么会什么也没看到?但眼见他浑身发抖,生怕声音稍高一些就会吓晕了他,只好把目光看向别处。祭酒连续两次碰壁,耐心已去了大半,见到陆二个子最小,模样最是狼狈,偏还笑嘻嘻的,冷声道:“你说。” 陆二连忙收起脸上的笑容,恭谨道:“回夫子,是他要跟我切磋武艺,我学艺不精,不肯跟他比。小公爷或许是觉得我怠慢了他的朋友,想要教训我,这才打了起来。” 祭酒认识舒清野,闻言看向他道:“这么说来,是你们两个带头惹事的了?” 舒清野站出来道:“是,还请夫子重重惩处。”舒清野笃定夫子不敢把他怎么样,但祭酒又不能轻拿轻放,那么重重惩处的对象就只能是陆二了。舒清野不觉得这样做是件阴险的事情,相反还便宜了陆二。毕竟这场群架如果不是发生在国子学,殴打贵族这条罪名就可以把陆二送进大牢。陆二,你不是不把尊卑之分看在眼里吗,今天就让你知道,这是一个多么大的差距,而出身低贱的你除了接受,没有别的选择。 “承认就好,你们两个都跟我过来。”祭酒朝着多逻斯点点头,走了出去,心里思量这件事怎么解决。 国子学虽然直接归皇上管理,说起来似乎不受勋贵百官的辖制。但在官场沉浮数十年的祭酒却是明白,没有勋贵的支持,国子学绝对办不下去。今天的事,主要责任在舒清野,但因为威国公的关系,只能申斥一番。这个叫陆二的人要受多重的惩罚,就要看他的后台有多硬了。 看似很势利,不公平,却是千古不变的生存之道。 陆二听到夫子把她和舒清野一起说,就知道祭酒要拿她来做杀鸡儆猴的那只鸡了。会怎么惩罚她呢,罚跪,抄写文章,还是饿肚子?或者干脆让她回家思过好了。 要准备挖运河的钱,还有答应多逻斯帮他重回西域,这些都是紧要的事情。之所以刺激舒清野,就是为了引发混战,然后受伤,好请上十天半月的假。她当然舍不得真的受伤,不过她的头以前受过伤,完全可以装作是旧伤复发,这个时代做不了脑部扫描,神医也不能断定她说的是真是假。祭酒就是想找替罪羊,也不能把她从病榻上拉起来吧。 本来因为给他们上课的人是多逻斯,陆二已经放弃了打算,没想到祭酒突然来了,还叫走了多逻斯。这样就算发生意外,也不会影响到初来乍到的多逻斯。但舒清野那一拳挥过来的时候,陆二突然想到一件事,中医诊脉,似乎可以根据脉象来断定性别。来到这里快两年了,陆二很清楚这个时代对于女人的种种限制,如果被人知道她是个女的,很多事情都做不了,还怎么找人。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伤,陆二只能奋勇相搏。 唉,跟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打成一团,真是丢人。 两人跟着祭酒到绳衍厅,看他翻开一本册子,看名字就知道上面记载的是国子学所有学员的出身来历。 祭酒早就知道舒清野的身份,所以查阅的重点就是看陆二的那一页。 陆二一点也不关心祭酒会如何惩罚她,闲闲的东张西望,一瞥眼见到舒清野衣衫脏乱,脸上还有青肿,与平日的富贵体面大相径庭。不由得想自己是不是也这么狼狈,但整个屋子里只有一面铜镜,离得又远。陆二努力的朝着那边张望,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只好放弃,接着打量这屋里的物件。看来祭酒喜欢精细雅致的摆设,尤其是模样好看又值钱的物件。 舒清野却没有这么悠闲,他从小大大没挨过打,刚打完架还没什么感觉,这个时候静了下来只觉得浑身都疼。捋开袖子,见到胳膊上有几处地方青了,还隐隐的透着紫色,混蛋,下手这么狠。转头看向陆二,见他身上除了脏乱一些,似乎没受什么伤,还心情很好地四处张望,就气不打一处来。但想到接下来陆二就会被祭酒处罚,而他轻轻松松的就能脱身,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祭酒合上名册,神色古怪的看了陆二一眼,一言不发。 舒清野见祭酒放下名册,精神一震,却不想祭酒半天不说话,疑惑的看着祭酒道:“夫子?” 祭酒回过神来,把两人严厉地教训一通,最后总结道:“看在你们是初犯,情节也不严重,这次就算了。以后要是再敢胡闹,就要重罚了。好了,回去吧。” 就这么简单?想到祭酒刚才神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直觉有问题,笑问道:“夫子,你认识我叔父?” 祭酒呵呵笑道:“你叔父是东明的财神,谁不认识他?行了,快回去上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