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宪笑道:“王爷,你我是夫妻,夫妻本是同林鸟,但是大难临头,臣妾绝不独飞。若是王爷有任何闪失,臣妾绝不独活!” 李煜动情道:“有你这句话我心知足,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寓儿还小。” 他放开手,道:“我去见采儿。” 周宪含泪点头,急忙转身回房悄悄修书,让人快马加鞭送到了太傅府,因为金陵诸多事宜须周宗处理,故太傅府依旧在金陵。 江采儿听完李煜的陈述,道:“王爷放心,臣妾就是跪死在侍郎府,也要求得父亲上表陈述齐王的死因及真相,只求王爷不要忘记自己的承诺,臣妾不图富贵,只求与王爷长相厮守,即便只为妾侍,臣妾也认了,心满意足。”便连夜秘密出宫前往侍郎府,好在江文蔚携全家随着皇族已经迁徙至南昌。 周嘉敏尚在金陵的时候便听闻了李景遂的死讯,李璟深信是积劳成疾抱病而亡,一直没有深究,对此她一直心存纳罕:为何史书记载李景遂乃是李弘冀鸩杀? 待她从周宪那里得知事情真相,心道:“不得了,这下李牧不知要怎样伤心,我且要找个机会去探望他,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周嘉敏近来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竟是一种大厦倾塌的感觉,先是南唐的栋梁支柱之一李景遂突然暴毙,接着便是李煜不顾周宪、江采儿等人的苦苦哀求执意出家求佛,并一度住在天安寺,若不是李璟及时派人制止,早在那里落发遁入空白,徒留娇妻佳儿。 现在又是李璟突然病倒,原本健硕的一个人陡然之间老迈了许多。 “南唐这么快就要覆灭?为何我心里这般伤感?我既已知道结局又何必挣扎?”周嘉敏心里道。 说来也巧,李景遂的墓葬设在金陵李昪陵墓旁,李璟爱弟心切又怜他英年早逝,惊闻死讯后便赶回了金陵,钟皇后也随之前来,周嘉敏深得钟皇后宠爱,便央了她带自己同往,是以也跟着到了金陵,并见到了李牧。 李牧消瘦了许多,看着越发清秀,棱角分明的面庞越显刚毅。 李璟拖着病体在太监的搀扶下在灵前哭泣了许久,并亲自提了挽联,写诔词,其哀痛之情可谓感天动地,赐谥号“文成”,乃中国古代历史上最后一位皇太弟,当然也只有周嘉敏知晓这样一个事实。 周嘉敏在灵前结结实实叩了三个头,又恭恭敬敬上了一炷香,李牧在灵前还礼。在后堂等了半个时辰,李牧才进来相见。 “节哀顺变。”周嘉敏道。 李牧道:“人生自古谁无死,只是我担心陛下,这般悲痛,又龙体欠安,父王一逝,便痛失左膀右臂,恐不是长久之计。”言下之意便是这李璟恐难久活于世。 周嘉敏暗自惊叹他的冷静,不过知他已走出悲伤,也颇感心安,道:“一切都有定数,有些事未必是你我可以cao劳的,何必平添了自己的烦恼。” 李牧笑道:“你小小年纪倒懂得这些,我见你竟比十七八岁的大姑娘都知道得多。” 周嘉敏笑道:“我先谢你夸奖。不过还有一事相求。” 李牧笑道:“但说无妨。” 周嘉敏道:“按理,这个时候求你真真是不近人情,可惜现今我只认得你,也只好央你。” “你只管说吧,休得卖这些关子!”李牧笑骂道。 周嘉敏道:“我想见见夫人,劳烦你打发了人去太傅府将夫人并那施姨娘一道接来。” “这有何难。”李牧道。 周嘉敏又道:“我有一个庶出的jiejie,嫁给刘彦贞之子刘畅威做续弦,想必你也听说了,近来我时常梦见她,甚是想念和担忧,也请你将她接来了。” 李牧眉头微蹙,道:“这个有些难度,我若派人去请,难免担个出师无名之过。不过,我倒有个主意,你为何不去求了皇后娘娘?她下道懿旨便可将你jiejie召了过来。” 周嘉敏笑道:“妙极!我这就央了皇后去。” 韩氏、施姨娘并周含香、周嘉敏聚到了一处,初见时四人开开心心话了不少家常,及说到周含香的现状,四人陡然沉重许多,先是周含香支支吾吾不肯说,后来耐不住几人循循善诱,便道了苦水——这刘畅威乃是虎狼之人,凶蛮残暴,不但所求无度,还时常拉了丫鬟、戏子在她面前作那yin/媚之事,偶有不从便拳打脚踢,除了脸面全身无不红紫。 周含香哭道:“这脸面也并非为我所留,乃是他怕哪日夫人接了我回府见我脸上有伤询问起来,引了两府的争斗的勾搭。” 施姨娘掩面哭泣,韩氏一边抹泪一边咒骂,周嘉敏却恨在了心里。 见完韩氏等人,周嘉敏复又去见李牧,她倒是心里藏了一桩心事,想到他那里探探口风。 “我素日听闻齐王康健无比,却突然殁了,倒真真令人吃惊悲痛。”周嘉敏道。 李牧道:“世事无常,谁能料到自己的生死?我才刚好了,你又来招惹我。” 周嘉敏道:“我不是要招惹你,只是有件事放在心里,若不和你说,恐辜负了我们素日的情分,若和你说了,又怕你一时忍不住惹了祸端,岂不是我害了你?” 李牧看了她一会,道:“你若想说便说,若不想说便不说,何时见你这般吞吞吐吐,这等不爽利!” 周嘉敏被他这一番抢白,微微难堪,道:“那你听好了。” “嗯,洗耳恭听。”李牧不动声色道。 周嘉敏附耳道:“我听闻齐王乃被人所害。” “什么?”李牧惊道。 周嘉敏叹道:“可惜这人你招惹不起。” 李牧冷道:“那你就不必说了。” 周嘉敏道:“既然你不愿意为父亲报仇,我多说无益,明日我便跟着皇后娘娘回南昌。”事实上,周嘉敏此时存了私心,便是想着挑起李牧与李弘冀之间的事端,助李煜一臂之力;要知道李景遂手中握有兵马大权,那批将士跟随李景遂出生入死多年,若是知道李景遂乃李弘冀所害,岂有不造反之理?若是李牧知道李弘冀乃杀父仇人,岂有不报仇之理?他们若是相斗,必是两败俱伤,李煜便是最大受益人。 李牧冷道:“这样的话,你在我这里说一边即好,莫要和第二个人说第二遍,以免招来杀身之祸。我并非不悲痛,我只是将悲痛埋在心底,若要报仇,自然要计深远,怎可表面行事!” 周嘉敏暗自吃惊,心道:原来李牧早有了主意,难不成他知道是谁杀了李景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