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氏一听周嘉敏开口说话,急忙抹着眼泪扑到床前,道:“我的儿,你总算醒了。” 周嘉敏皱眉道:“让夫人劳心了。我这是怎么了?头晕得厉害,倒像是中了梦魇。” 韩氏唯恐周嘉敏情绪激动,不敢如实相告,便轻描淡写道:“你不小心摔倒了。别起身,躺着就好,有什么需用的,我让丫头们送过来,不拘怎样,都是养好身子要紧。” 周嘉敏“嗯”了一声。 周宗对清光道了谢,命人取来几锭金子,被清光婉言谢绝了,提到了敕造宫观的事情,周宗满口应承,并道:“决不食言!” 众人见周嘉敏已经苏醒,并口齿清晰,一来是赞叹那清光道长道行之深,二来是赞叹那夜光古玉的神奇,自此便替周嘉敏仔细着了。 自从那次离奇病倒,周嘉敏身子便弱了许多,本来韩氏也极为担忧,一直请求周宗再请那道光来查看,怎奈近来府中忙着周含香的婚事,便顾及不上那么多,周嘉敏也善于隐瞒,不肯乱上添乱,有些症候便拖在了那里。 那刘彦贞仗着自己是大将军,如今南唐正是用兵打仗之际,难免强横些,说提亲便来提亲,日子也定得急,原本打算秋时过门的,怎奈那刘畅威最是逞能使性的一个人,表面上看着急娶了周含香入门做续弦,实际上是贪图她的年轻与美貌,李璟顾虑着文臣武将要相和,便给周宗降旨,让他和着日子嫁女过门。 周宗虽看不惯刘彦贞处处败仗却飞扬跋扈,怎奈皇命难为,便也张罗起婚事来。 周含香虽是太傅之女,毕竟是庶出,比不得周宪,除了礼节之外,陪嫁物品少了许多,不过十几个箱子,也不尽是贵重之物,其中还有几箱子是刘府的彩礼;至于婚事,更没有大张旗鼓地cao办,一来那刘畅威是续弦,二来,对方名声不甚好,三来,周宗对周含香不甚喜欢,于是一切从简。 刘畅威依仗着刘彦贞有功劳于社稷,又知周含香是个庶女,便轻贱起她来,婚事一应开销也甚为简陋。 周含香原本是一万个不愿嫁,只是哭尽了眼泪也无济于事,只得认命。 “meimei,我这一去怕是入了泥淖,恐是好不了了。我虽是大姑娘,但终究是庶出,在这府里没什么地位,这些我都是自知的,我向来没什么依靠的,惟meimei对我最真心,meimei又是天仙一样的人儿,在老爷、夫人那里都说得上话,以后还望meimei隔三差五地提醒夫人,让她记着我,接了我来小住几日。”周含香哭道。 周嘉敏点点头,道:“jiejie只管去,jiejie嘱咐的事情我一定放在心上。或许这姐夫待jiejie是极真心的也未必可知,jiejie勿要这般悲观。” 周含香摇摇头,眼泪又下来了。 一旁为周含香整理妆容的喜娘,不耐烦道:“哎哟,我说大姑娘,我见的新娘子多了去了,就没见你这么能哭的,这一晌午就补了三次妆,眼睛都哭肿了,要是新姑爷见了必定恼火!” 周嘉敏冷道:“这位mama是哪来的?若是大姑娘不哭嫁还要了你来作甚?蹬鼻子上脸的老货,就算有几分体面也犯不着指摘主子的不是!” 那喜娘素闻周嘉敏有几分厉害,又自知理亏,虽是受了一肚子气,也不敢多言,反而上心地给周含香整理妆容。 周如芬一身新衣,笑容满面地进来,见了面便笑道:“meimei给jiejie道喜了!” 周含香勉强笑道:“meimei费心了。三meimei聪慧过人,又是貌美如花,将来定是大富大贵,切莫笑话了我。” 周如芬眼睛一转,笑道:“jiejie会做人,说话也这么中听。您这一去便是作了夫人,那刘将军是陛下倚重的大将,就连姐夫都是包衣参领,从三品的武官,夫贵妻荣,meimei还是要道喜了。” 周嘉敏对周如芬多少有些隔阂,便道:“两位jiejie慢聊,夫人先前叫了我去,这会子正得了闲,我先去了。” 周如芬笑道:“可巧,我来了,meimei便走。那就不送了。” 周含香不舍道:“meimei,我嘱托的事情可要记住了。” 周嘉敏道:“jiejie放心。” 及到迎亲队伍到来,周嘉敏才见到刘畅威,身材高大,面色黝黑,看上去有几分蛮力,粗黑的眉毛上扬,高额阔口,有些许武将之风,只是面色浮肿,眼袋松弛,免不了纵.欲之嫌。 临出门前,周含香哭得甚为悲痛,让在场的夫人、仆妇们都为之动容,施姨娘陪着哭了一会,便道:“快去了吧,到了那头要孝敬公婆,好生伺候自己的丈夫。” 韩氏道:“我的儿,你休要哭了,人生在世不称意,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没见过这么哭嫁的,竟像是哭丧!以我看,倒是得了便宜卖乖,去了那将军府还不是掉进了金窝银窝,总比留在太傅府被人扣月例强!”说话的是孟姨娘。 韩氏瞪了她一眼,冷道:“少说一句!” 韩彩娥这几日也被请来帮忙,听她这么一说,便知她是含沙射影,便道:“赶明也给二姑娘找个续弦的吧,看看有些人又是如何得了便宜不卖乖!” 韩氏冷道:“都少说一句!” 除了之前服侍的雪翠、彩萍,韩氏又从外头买了两个小丫头去陪嫁,倒算是不跌份。接亲的媒婆进屋道了喜,便催促道:“新姑爷在外头候了不少时辰,吉时已到,大姑娘上轿吧。” 几个喜娘看了一眼韩氏,见韩氏首肯,便上前搀扶周含香。 韩氏又对那媒婆道:“你先出去,好了,我们自会送出去。门外候着。”那媒婆依然出门站着。 韩氏急忙命喜娘并丫鬟给周含香又整理了装饰,临行时悄悄塞给她一张银票,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初到那里,万一遇见刁钻的奴才,别动气,花些银子打发了。若是受了委屈尽管回来和我说。” 周含香千恩万谢地辞了韩氏及众人,便由丫鬟喜娘搀扶着出了门,落下盖头的那一刻,眼泪又冒了上来,竟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