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侧着头躺在软枕上,床头台灯发出橙色暖光,将他漆黑的眼仁照得发亮:“我是单亲,还是独生子……啧,这么说好像也不太准确,本来还有个哥,后来没了。我家住大坝边上,挨着条河,还没记事的时候,家乡发了大水,哥哥当时在外玩耍,就再没回来过。不知怎么回事,我打小就特喜欢去河边玩儿,也喜欢下水游泳,老妈拦着,我就偷偷溜出门去找那帮朋友,每次被她发现都免不了一顿臭骂。我妈平日里专横跋扈煞气十足,可她也是爱子心切,担心我会出事。当时年纪小,想不到这些,要是再活一遍,我肯定不那么皮了。我从小到大没少让她操心,可能要等到成了家,肩上多一份责任和担当,才能让老妈真正安下心来……”
陆晋松听到这儿,面上即刻变了颜色,在腰上揉捏的那只手也停顿下来,屋子里只剩钟表单调的滴答声,时间流逝地异常缓慢,似乎隔了许久,常青才又开口说道:“也许这次注定又要让老妈寒心了。”
红花油的气味辛辣刺激,陆晋松皱了皱鼻子,手指欢快地在常青后背上起舞,不知道得还以为是朗x弹钢琴呢,他嘚嘚瑟瑟地说:“咱们的家也是家,现在科学那么发达,没准过两年男人都能生孩子了,传宗接代不是问题。把我领回去,你也不丢人不是?”
“干嘛呢……”背上轻盈弹跳的手指戳到常青的痒痒肉,难受得他直蹬腿,脚趾如同初生婴儿一般攥了起来,他抬起胳膊向后胡乱摸索,终于降住那只为非作歹的健壮手臂,“我的口味估计随妈,她是你的‘老粉’,见着你肯定比见着我还激动,真告诉她咱俩在一起,她肯定得哀叹你这朵美丽的鲜花插在我这泡臭牛粪上,白瞎了。”
陆晋松低笑出声:“那敢情好,我跟咱妈统一战线,其实我也觉得自己低就了。”
常青冷哼一声,愤愤不平道:“你等着的,等我他日功成名就,也拿到影帝……”
说了一半,常青猛然刹住闸,不吭声了。两人厮混整晚饱餍欢情,陆影帝又许下承诺愿意领他回家,他便喜不自胜忘乎所以,把茶馆里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他连个角色都保不住,还提什么拿奖……
雄心壮志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常青像棵打蔫的茄子,默默抓过被踢到一旁的羽绒被,将自己裹成个肉虫子,只露出颗圆咚咚的脑袋供人瞻仰。
陆晋松很没良心地默默感慨,这人太好玩儿了,伤心就伤心吧,还能做出这么搞笑的举动娱乐大众,吴晓给他的定位应该改改,往笑星的方向发展没准更有前途。
陆晋松横躺下来,将被子卷圈进怀中,他之前拿不定主意,现在却觉得该把事情告诉常青,让他自己做决定。
“想不想知道我爸在电话里跟我说了什么?”
常青动动耳朵,“矜持”地说:“不是工作上的事吗,如果需要保密就别告诉我了。”
“倒是不需要保密,只是……”陆晋松顿了顿,随即道,“我爸很久没拍戏了,到了他那岁数,既不用愁怎么养家糊口,也不惜得去争名逐利,拍戏就是为了满足自己。他最近看上个本子,在找男一号。他在电话里简单叙述了一遍剧情和演员要求,我觉得你可以去试试。”
常青被拒得有点怕了,这次没再兴高采烈地大喊“我去我去”,而是谨慎地询问起来:“是什么样的角色?为什么说合适我?”
陆晋松答道:“是一条人鱼。我爸想找个水性好,比较瘦,长得不食人间烟火的演员,你不是演过冷面魔尊么,装也能装出那种感觉来吧。”
常青瞠目结舌,一提人鱼,他立马想起下水道美人鱼,身体狠狠抖了两下:“是恐怖片还是科幻片?”
陆晋松思考片刻,说道:“都不是,算起来应该是温情片,主要还是反映人性的善与恶,对伦理道德进行一些思考。这种片不会卖座,电影院里的主力军是广大情侣,你见过哪对男女朋友去电影院思考人生的?不过这种片逼格够高,弘扬大爱的题材适合冲奖,口碑肯定差不了。你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什么时候开拍?”
“资金和演员都到位的话,明年中下旬。你要是有兴趣,我就给你引荐引荐。”
“好像挺有趣的。”常青想了想,又道,“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陆晋松拍拍他的脑袋,眉毛高挑:“这都想不出来?你要是跟我非亲非故,那还好说。我可是打算春节时候正式把你介绍给爸妈,我爸要是知道家里的男媳妇是他下部片子的主角,这戏还能拍得下去么。”
常青上一刻还兴致勃勃跃跃欲试,一听这话,那颗不安分的小心脏立马被拍晕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