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看着六百里快马送来的奏章,勃然大怒。卫风在了燕国的所见所闻,特别提到了两件事,一件是燕国现在很穷,燕王宫里被他借故敲诈了两千金之后经济上现出了窘态,听说宫里卫士的月钱已经停发,二是燕国有很多马,他在很多大臣的家里都看到了难得一见的好马,经过打听,燕王和其几个宠臣的控制下至少有六千匹可当战马用的好马,大部分都是从胡人那里购买回来的,还有证据表明,燕王在交换这些战马的时候,有一部分款项是用铁支付的。 天子被气得浑身颤抖,几个成年的儿子之中,除了太子之外,他最看重的就是燕王了。燕王知书达礼,通经能辩,又不象那些腐儒一样迂腐,颇有些英武之气,封他到燕国,就是希望他能镇守北疆,真正做到为大汉藩篱,没想到这个儿子却是个伪善,不仅没有为他防范胡人,反而和胡人勾勾搭搭,居然用铁去换胡人的战马,他想干什么?他不知道朕最大的愿意就是荡平匈奴吗,居然还卖铁给胡人? 在两件之外,还有一件小事,卫风送来的奏章是两份,除了揭发燕王的行径的一份之外,还有一份是为燕王歌功颂德的,极尽赞美之能事,卫风在另一封奏章里向陛下请罪说,他和皇孙刘进在燕国期间,一直被人监视,他担心真正的奏章出不了燕国国境,所以只得用此下策。天子看了之后,果然在那封说好话的奏章上发现了极细微的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 天子忍无可忍,立刻下诏卫风缉拿燕王,清查燕王私藏的战马,同时命令御史大夫暴胜之清查所有与燕王有来往的官员。此诏一下,骑都尉上官桀第一个顶不住了当即向天子请罪,他也收过燕王五百万钱。上官桀这一招供,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招了供,就连没有收钱的金日都向天子坦白,燕王曾经派人来联系过他,不过被他拒绝了。 只有闭门思过的霍光还蒙在鼓里,他根本不知道他的夫人收了燕王钱的事情,听到有人给他传递消息的时候,他在暗自庆幸的同时还有些失望自己也是天子身边的近臣,怎么燕王就不跟自己打交道呢没等他失望几天,一封举报信送达甘泉宫,霍家也收了燕王的五百万!天子一听更恼了,收了钱虽然有罪,但是天子还能理解是到了这个时候,还想蒙混过关就是不可饶恕了。他一怒之下,下达了圣旨,凡是收了燕王钱的大臣,所收的钱没收,再加罚两倍的罚款,就地免职贬为庶人。唯独没有给霍光任何指示霍光心惊胆战的等待了两天后,绝望的伏剑自吻。 天子被这个变气得不轻惜事情还没有完,半个月之后史大夫暴胜之亲自从长安城赶来,向天子汇报了清查的结果邑公主是第一重犯,收取燕王的贿赂超过一亿三千万,另外还有大量的貂皮、珍珠等稀奇特件,江充经手的有两千多万,马何罗兄弟均在其中。此外,派往查案的人在赵王刘昌和其弟刘偃的配合下,清查出了江充的家产,数目惊人,最重要的是在江充书房的夹壁里,还发现了一份燕王私下许诺江充日后封赏的证据。 一切都无可辩驳的摆在子面前,天子悲痛之余,立即下诏族诛江充、马何罗兄弟,剥夺鄂邑公主的封邑,贬为庶人。 御史大夫暴胜之同时带来的还有两个消息,昌邑王刘得知李广利事败自杀后,已经绝食自尽。广陵王刘胥在宫中游玩时,故意让几个姬妾坐船到湖中心,然后又让人掀翻了船,看那几个姬妾在湖中挣扎直至淹死,以此来取乐,姬妾的家人气愤不过,上书告发刘胥施行巫蛊,诅咒天子和太子。 天子再也承受不住这打击,他勉强发出让宗正清查刘胥的诏书之后,就一病不起,不醒人事。 太子,顾不上自己眼下的困境,衣不解带的忙前忙后,服侍天子。皇后不顾自己体弱,日夜陪伴在天子左右,钩弋夫人带着刘弗陵也陪在天子身边,刘菁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治疗天子。经过他们几个日夜的辛劳,一直人事不知的天子总算缓过一口气来,睁开了眼睛,勉强能坐起身来。 见天子缓来了。众人这才长出一口气。天子看着眼前面容憔悴地皇后、太子、钩弋夫人。还有让人疼惜地刘弗陵。悲痛地心中流过一阵暖流。他无力地挥了挥手:“你们辛苦了。都下去好好休息吧。” 皇后等人见了。躬身告退。子却留下了。他跪在天子面前伏地请罪。天子看着太子深陷地眼眶和一看就知道几天 服地疲倦样。难得地露出了笑容。和声说道:“何罪 “儿臣见父皇病重。身边又只有金日一人。无法照应周全。擅自命令上官桀暂行原职了。”太子惶恐地轻声说道。 天子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你平身吧。这件事……你处理得甚好。”他拍了拍榻边:“来。坐到朕地身边来。朕……和你说说话。” “父皇……”太子激动得两眼湿润。他擦了擦眼泪。起身坐到榻边。看着天子枯瘦地面容。悲从中来。天子喘着气。干瘦地胸膛起伏着。嘴唇动了几下。却没有说出话来。他看着泪流满面却又欣喜不能自已地太子。暗自叹了口气。他现在是彻底相信太子是被江充诬陷了。这个儿子虽然没有什么魄力。但是孝心却是无可指责地。如果他真有心想要位。那么自己可能就没有机会再醒过来了。 “据儿……”天子慢慢的伸出手,想要去握着太子的手,却没有什么力气把手抬起来。太子一见,连忙伸过手来握着天子的大手,两双同样瘦得只剩下骨头的大手相握的一刹那间,父子的心意似乎重新沟通在一起。两人不约而同的没有说话,沉浸在难得的温馨之中。 他们有多少年有这样拉着手过了?两人都在想,大概有三十年了吧?自从立了太子,父子之间的亲情就慢慢的被君臣之情代替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就越来越大,交流的机会越来越少,隔阂越来越深,终于被jian臣所谗,差点闹出父子相残的惨剧来。如果太子之位没有动摇的迹象,那么燕王、昌邑王、广陵王也会横生觊觎之心,他们就会安安份份的做一个王,做大汉的藩属,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 天子越想越伤心,他的心针扎似的难受,一方面是对几个儿子的失望,一方面是对自己听信谗言的悔恨,他仰着头,看着金黄色的帷幄,思绪万千。 “父皇,你身体有起色,还是多多休息吧。”太子见天子沉思不语,有些忐忑不安的轻声劝慰道。 “据儿,你那两个弟弟,朕如何处置他们?”天子拉着太子的手不松,喃喃自语。 太子豫了一下,摇了摇头说:“父皇,怪只怪儿臣无能,这才让弟弟们不安于现状。他们……儿臣以为,父皇把他们带到京师来,教训他们一顿也就是了。” 天子转过看着太子的眼睛。太子的眼神虽然还是那么柔弱,却很坦荡,他迎着天子的目光,一点躲闪的意思也没有。“你真是这么想的?你不恨他们?他们一个伙同江充想要你的命,一个用巫蛊诅咒你,可都没安什么好心。 ” “儿臣恨他们。”太子低下头着眼角的泪,吞声说道:“可是儿臣不希望陛下这个年纪还要经受丧子之痛。儿臣经过这次生死之变,已经看开了很多,知道什么才是最可贵的。儿臣自知天份不足,不能继承父皇的伟业,儿臣现在只想能够侍奉父皇度此余生。父皇开心,儿臣就开心,至于其他的,都不在儿臣的考虑之中了。” “唉——”天子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你的心意,朕明白了,你先下去休息吧,至于如何处置那两个逆子,朕要好好想想再做决定。” “唯,请父皇好好休息,儿臣这就去为父皇准备些粥来。”太子破涕为笑,“翁主熬的药粥的确是个好东西,陛下这几天可全靠这些才能康复呢。” 天子也笑了:“赵王生了个好女儿,没享到什么福,倒是朕沾上他的光了。” 卫风接到天子的诏书,第一时间送到了刘进的面前,刘进一见大喜,搓着手兴奋的说道:“风叔,现在就进燕王宫缉拿燕王?” 卫风摇了摇头:“不可,不管怎么说,你是燕王的侄儿,不宜亲自进宫缉拿燕王,这样的事,还是交给我去办吧,将来到了陛下面前,也不至于让陛下有了猜。” 刘进听了,连连点头,感激的对卫风连连拱手笑道:“风叔,你我年纪相当,说起来我还比你大两岁,可是要论沉稳和思维周密,我和你比就差得太远了。陛下这次以你为正使,看来真是用对了人。” 卫风看了一眼刘进,向后退了一步拱手说道:“皇孙,你这话可让我惶惶不安了。” 刘进一愣,随即又笑了,他上前拉着卫风的手臂:“好啦好啦,我现在可是什么也不是,你不要搞得那么生份好不好?怎么,担心我将来报复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