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容华娉娉袅袅地出了落梅院,青梅伶伶俐俐地跟在身后,主仆俩沿着石子路穿过青瓦门,正要往东走,却被一个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叫住了:“九妹妹,你等一等!”
江容华循声望去,只见江绮华扶着黄莺的手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趁现在消息尚未传开,我便早早地恭喜九妹妹了!”
江绮华笑得坦荡,一边白嫩的脸颊现出一个深深的梨涡,甜美讨喜,带着三分可贵的纯真,江容华心头一松,微微笑道:“祖母不过随口一说,哪里是真的要我当家,再者,我这样年轻不经事,只怕也没几个会服我的!”
江绮华听出她话里的隐晦,不服她的岂止府里的下人,主子小姐少爷们又有哪一个是好拿捏的,时近年关,三姨娘怀着身孕,力有不逮,一个弄不好,过年失了礼数可不让人笑话?这江府的家果真不是那么好当的!
“即便如此,九妹妹如今深得父亲和祖母的看重,也非旁人可以轻易欺侮了你去的!”江绮华看着眼前瘦削的少女,言语间似颇有些感概,却没有丝毫的嫉妒羡慕。
她还记得从前的江容华话极少,比江悦华的存在感还要低上三分,受了江柔华的欺负只会一个人躲在绣楼里哭,连哭也不敢哭得大声,抽抽搭搭的,对生母七姨娘更是充满了怨怼。
她记得她曾偷偷向自己抱怨,如果不是因为七姨娘,她也不会被父亲嫌弃,下人们也不会拜高踩低地作践她,彼时的江容华就像一只自怨自艾,满腹委屈的幼兽,有时自己看她和七姨娘实在可怜便暗地里相助一二。
却没有想到短短几个月时间,她的这位九妹妹竟然蜕变如斯,并不是如何地精明强干,雷厉风行,只是温温润润的,仿佛一块精心打磨的美玉,散发着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光芒。
江绮华不由得赞叹一声:“容华,你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江容华没料到她会忽然这样说,不由一愣,旋即轻笑道:“八姐姐,年岁渐长,人都是会变的。”
江绮华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沉寂沧桑,心头一震,却也没有深究,拉起她的手叹息一声:“容华,有时候我在想身为江府的女儿到底是我们的幸运还是不幸。”
江容华有一瞬间的沉默:“八姐姐以为出生在普通人家,就必然能平安顺遂吗?”
江绮华似是被她忽如其来的反问问住了,呆立当场,久久回不过神,待反应过来,江容华早带着青梅走远了。
“小姐,青梅觉得八小姐方才的顾虑不对!”青梅一直跟着江容华,二人的对话自然都落在她耳中,如今听小丫头有自己的见解,江容华微微笑道:“哦?这是为何?”
“青梅觉得幸运或者不幸关键还是要看人,像小姐你这样的定是幸运的,老爷老太太疼爱有加,如今又得了协理中馈的大权,青梅以后也能一扫从前的憋屈,跟着小姐扬眉吐气了!”
“哦?我看最后一句才是你的真心话罢!”江容华看她神采飞扬的样子便有心逗逗她,不料小丫头却是急了:“不是,小姐,青梅自己的事都是小事,青梅知道小姐一直不喜欢大夫人和七小姐,眼下这两人一个被禁足,一个毁了容足不出户,小姐若是借着掌家的机会扳倒他们应是再好不过的了!”
江容华知道她一心为自己着想,只是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徐氏再怎么落魄却始终有定国公府这个大靠山在,逼急了的狗会跳墙,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给她致命一击,江容华绝不会轻举妄动,于是微微摇头道:“青梅,要想彻底打垮一个人,必须清楚她最大的弱点,然后牢牢抓住这个弱点,用尽各种办法攻之,否则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隔靴搔痒,一旦给她一个极小的机会便会东山再起!”
青梅看着她微眯的双眸,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抚掌笑道:“小姐,今日看到三少爷被打成那样,青梅心里真是又痛快又解气!”
“嘿,小丫头,今日的事你可要感谢我!”江容华尚未开口,却听得一个稚嫩的声音,老气横秋的话语让她不由得笑了。
“是是是,都是十一少爷的功劳,青梅这厢谢过了!”青梅转头见到江以信,嘻嘻笑着福了福身,后者故作大度地摆了摆手道:“谢就不必了,只把你做的玫瑰糕多送与我两块也就是了。”
一直跟着江以信的大丫鬟朱砂闻言俏脸一红,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袖悄声道:“爷,你要是想吃玫瑰糕只管跟奴婢说,何苦来麻烦青梅姑娘。”
“怕什么,九姐姐的丫头就是我的丫头,九姐姐的玫瑰糕就是我的玫瑰糕,同样我的东西也是九姐姐的东西,九姐姐,你说是不是?”江以信无辜的大眼睛看向江容华,后者额角一抽,这孩子什么时候养成这样熟稔耍赖的性子了,简直与某只狐狸一模一样,大姨娘她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