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时碧桃来报说江容华和徐渐在翠竹苑私会,加上方才徐氏先声夺人一口点出屋内女子的身份,在场包括江老爷,阮氏一干人便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此刻见到衣衫齐整,端方得体的江容华,惊讶的无以复加,连徐渐也傻了眼。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他身后的女子,三十多岁年纪,浓妆艳抹,面白如鬼,发髻凌乱,娇躯柔若无骨贴在徐渐手臂上,眼中尤带着欢好后的媚意。
“呀!”唬得徐渐惨叫一声,光着身子连滚带爬地从榻上翻下,大概是受的惊吓不小,又骨碌碌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抱着廊柱质问道,“你,你是谁?”
“咦,秀云怎么是你?”待看清女子的面容,阮氏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脱口而出的惊呼让在场的多半人更加迷糊。
秀云?这女子又是什么身份?
江老爷见自家九女儿清清白白好端端地站在那儿,满腔的怒火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至于徐渐这个外甥,定国公府的品阶摆在那儿,于情于理即便要教训也轮不到自己头上。
想到这里又露出一贯逢场作戏笑面虎的模样,却不料身边的钱参政暴喝一声,气急败坏地冲到屋内给那女子狠狠一掌,又一把抓起榻上女子的头发,将其拖到地上:“下作的娼/妇,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半老徐娘还想勾引寿宴的男客,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浸猪笼!”
江容华的突然出现让“捉奸”这出戏码的局势来了个大转变,一时未回过神来的众人与那浑浑噩噩的奸妇秀云一同被钱参政的一巴掌彻底打到清醒。
“钱夫人,听你方才唤那人秀云,莫不是与她相识?她是谁呀?”从宴席上一路跟随来看好戏的孙夫人压低了嗓音向阮氏询问。
后者讪讪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时辰不早了,恐路上难行,诸位夫人还是早些回府吧!”阮氏避而不答,竟是下了逐客令。
孙夫人见状也不再多问,却磨蹭着不肯离去,要知道窥探他人府上的秘闻正是她这类闲得发慌的贵妇人唯一的爱好,如今钱府出了这么大一个事儿,便是用八抬大轿恐怕也撵不走她!
“哎!”身后另一位满身绫罗的商贾夫人拿手肘轻轻碰了碰她,两人便相携着避到离阮氏较远的角落喁喁说起话来。
“你还不知道罢,听说这秀云正是钱参政的二姨娘,钱夫人的陪嫁丫鬟,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虽然没有子嗣,却深得钱夫人的器重呢,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打的可不止钱参政的脸!”
“原来是这样,唉,钱夫人素来是个要强的,把钱府上下打点的妥妥帖帖,却没能料到自己的心腹竟是个不守本分的,所以说妾就是妾,生来下贱,平日里定要严加管束,给不得好颜色啊!”
孙夫人似乎颇为惋惜的样子,话里话外却隐含着对钱夫人持家手段的不以为然。
两人背着旁人悄悄说着,以为没人听见,却尽数落到不远处江容华的耳中。
对于徐渐,她其实一直都有所戒备,不仅仅是因为此人看她的目光太过放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是徐氏的亲外甥,江淑华的亲表哥。
不管是何缘故,徐氏母女对自己一直虎视眈眈,又是构陷又是加害,徐渐几次三番地往弄月楼跑,这中间要是没有鬼,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
是以,几个时辰前,当他虚情假意地来女客席与自己把酒诉衷情时,便暗暗留了心思,大袖一掩,将徐渐为她倒的酒尽数吐到了帕子上。
紧接着江淑华又以如厕为借口约她离席,她就知道专门为她安排的好戏已然开场!
然而重活一世,她不再是原来那个怯懦拘谨,不懂反抗的小小庶女,既然知道对方挖了陷阱让她跳,她又岂能乖乖顺从他们的心意呢?
于是她带着青梅离开了距厕室不远的翠竹苑,本打算暂且让徐渐江淑华的计划落空,待回到江府再与他二人慢慢算账,却不料竟有人偷梁换柱,让钱参政的小妾与徐渐春风一度!
这一招不可谓不绝!
定国公徐文渊受着正一品的爵位,又身为国舅爷,是个极好面子的人。
倘若徐渐与地方官员小妾通奸,而这个小妾又是个比他大上二十多岁,足可以做他老子娘的粗俗妇女这一风流韵事传到他的耳朵里,只怕打得这个龟儿子三个月下不了床都是轻的!
只是这半路杀出,替她行动的程咬金到底是谁呢?
江容华修眉微微蹙起,猛然想到寿宴上紧随徐渐之后寻到女客席的魏景辰,充满热情地对徐渐灌酒,离去前意味深长的一瞥,难道是他!
江容华看向人群中间的高挑少年,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挤眉弄眼。
这个纨绔子弟!
她略显不自然地将视线移开,却听得那人高声道:“钱大人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