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鸿兄妹闻言,便起身进了杨雁回屋里去瞧杨莺,眼见得杨莺只是呆呆坐着,并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这才放心了些,只是上前叫了几声后,杨莺却是一声也不言语,仿佛傻了一般。杨鸿温言劝了她几句,杨莺却仍是没有一丝丝响动。
杨鸿便出去吩咐秋吟只管在房里陪着杨莺,不许杨莺离了她眼皮子。
众人正说着这两日来那乱糟糟的事,忽有个小厮上门来了,说是高主簿打发来送信的。闵氏闻听高主簿打发人来,忙来到堂屋听是什么事。
杨鸿忙将人请进来,那小厮却是说,那杨岳夫妇吃了女儿的大亏,气得了不得,杨岳撺掇了周氏告女儿忤逆,周氏已同意了。高主簿特差他来送个信,好叫杨老爷一家早作应对。
杨鸿赏了小厮几百个钱,叫他回去复命,说待这几日忙过了,再去谢高主簿。
闵氏早已气坏了,怒道:“岂有此理,他们这分明是自己要死还得拉上女儿垫背!”
庄秀云道:“这可怎么是好呢?小莺当众指证父母,这忤逆之罪岂不是一告一个准?早知如此,我何必逼她说那番话出来?”
庄山和对女儿道:“你做的没错。那对狗夫妻敢这么放肆,想来不过是思量着小莺素来怯懦,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乱言语。谁知道你二叔怎么就没吃完了那包子,小莺又真的说出那番话来。让小莺和那两口子绝了关系,我看到也不错。既不想好好待人家,当初何苦生出来。把好好的人,作践的比畜生还不如。”
庄秀云只是叹气,道:“如今还是得想法子保住小莺的性命。”
杨鸿听到此处,方道:“我去找大哥,若他能给小莺求情,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他说的大哥,自然是大堂哥杨鸣了。
杨雁回道:“杨鸣这会只怕也恨死小莺了,他能帮忙?”
杨鸿没回话,径自转身去了。杨鹤呆呆站了片刻,也跟了他一道去了。
杨雁回才不想去见杨鸣,便只回去仍旧照看爹。
这边还没个消停,那边鱼塘里又来个雇工,说是育婴堂的孩子今儿来买鱼,因路上听闻杨老爷身体欠安,杨太太又吃了屈官司,便说,若杨老爷这边有什么急用的药材,只管问他们要,又说,便是还有其他事体,只要能帮上忙的,他们一定帮。最后仍旧送了一只小小的草船来,说是什么福船,吊在窗檐下,什么晦气都送走了,单迎来福气。
闵氏听了,面上终于有了一些笑意,道:“难为那些孩子有心了,老爷这边需要服的汤药,到没什么稀奇的,寻常药店里都是有的。”
待雇工走了,她又对众人道:“那些孩子平日里挖的药材,也都是些常用的。若咱们真需要什么稀罕的药材,他们又如何拿得出来呢?只这份心倒是极好。也是怪事,我们与他们也没什么渊源,不过是去年叫鸿儿跟着他爹,往育婴堂送了一回吃的。他们到是怪惦记我们的。”
杨雁回听了却知道又是俞谨白在弄神弄鬼。她心说,莫非这小子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不成?可他本事再大,还能逼得杜家人老老实实招供不成?可若不是他,又是哪个在背后帮了杨家?想到这里,她便一刻也坐不住了,先将草船吊在窗檐下,又对闵氏道:“娘,我心里头放心不下,我也跟着瞧瞧大哥二哥去。”
言罢,便也出了街门,到外头去了。
她自然不是去见杨鸣,而是径自拐向田间小径,一路往那小河边去了。
还不待走过去,远远便瞧见河边站着一个身材颀长的少年。
俞谨白似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便回身坐在了歪脖子柳树上。才坐下,一抬眼,便见到杨雁回正往这边来。他便高声道:“小丫头真该打,害我等了这么些时辰。”
杨雁回走到近前,这才道:“你怎么不说你送信送得晚?”
俞谨白这才笑道:“我不过是着人送了一只草船过去,你便知道我在这里等你?咱们两个倒也是心有灵犀!”
杨雁回正色道:“如今这光景,我可没心思听你说笑话,我是为正经事来的。”
俞谨白仍旧笑道:“你能有什么正经事?不过是心里好奇我做了什么,所以才来问问罢?快说,怎么谢我?今日若没我在,你母亲这身冤屈未必洗刷得这么痛快。我师父他老人家,也不会出手去救你爹。”
杨雁回又惊又喜,道:“原来救我爹的恩公是你师父?他走得也太快了些,我们一家子,正发愁不知道去哪里谢恩公呢!”一边说着,眼角瞥见一根斜斜插在老柳树下的钓竿,那钓竿高高的斜着,钓钩将将到了水面,那线上整整齐齐串着一串大红软底缎面绣花睡鞋。
她甚是惊奇,质问俞谨白道:“光天化日,你串着这么一串子红睡鞋是要作甚?”
俞谨白叹了口气,道:“若不是为着你,我也不做这些下流勾当。我这么光明磊落的人,竟沦落到要去欺凌妇人。如今见了你,却连个笑脸也不肯给我,真是好没意思。”
杨雁回又好笑又好气:“感情你弄了这么多女人的睡鞋来,还是为着我?”
俞谨白道:“这些睡鞋上可是绣了名字的,你去瞧瞧便知是谁的。”
杨雁回却捏着鼻子,故作恶心状,道:“我才不去瞧呢。这睡鞋都是裹小脚的女人晚间穿着睡的。说是为了兜住裹脚布。其实要我说,定是为了遮住臭气。那厚厚的裹脚布一圈一圈裹下来,还不得闷出好些臭气?也不知谁家的父母昏了头,定要给女儿裹脚。幸好我们庄户人家的女子大都是不裹脚的,我们整个白龙镇,我也只见过……”只见过杜清芬和杜清芳是裹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