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慧男昨日一早去给太太晨昏定省,小葛氏趁着老爷在,便说,她的下人,卖身契自然该她收着,着苏慧男将一干新买来的下人的卖身契都送来。秦明杰并未出言阻止,苏慧男只得去拿了卖身契来。小葛氏翻看后,便说没有崔婆子的。
苏慧男心想着,绿萍捏在秦芳手里,那崔婆子的卖身契在不在她手里也不打紧,便也去一并取了来,交给了小葛氏。谁知侯府却横生变故,绿萍一夕之间,翻身做了良妾!
秦芳闻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杨闵氏问她强行索要绿萍的放奴文书时,分明说得好像要拿外甥女换钱。她心想着,崔婆子在娘手里捏着,这杨闵氏又是个靠不住的,绿萍便是出去了,也只能依靠着她这个侯夫人稳固在婆家的地位。加之被杨闵氏出言要挟恐吓,她便稀里糊涂写了放奴文书。
可是后来,观杨闵氏的言行举止,分明是很疼这个外甥女的。杨闵氏既处处为绿萍好,那又何必给她那般演戏?秦芳不敢再往下深想。
苏慧男问女儿道:“绿萍那小蹄子,可有不老实?”
秦芳摇头道:“这倒没有,反比以前更加小心周到了。”
今早还捧了个香袋来讨好她,说是在园子里看到便捡来了,问是不是她掉的。她一看,果然是自己掉的那个。绿萍还道:“夫人往后可小心些。这样的东西掉了,倘或给哪个不开眼的奴才捡了去,拿到外头赏玩,纵然别人不知道是夫人的东西,可没得白白亵渎了夫人。夫人的东西,哪里是别人能随意戴了去的?”
她一想也是,这东西若给哪个小厮捡了去戴着玩,倘或给霍志贤看到,再生出了误会……
只是她再想不到,她便是没丢香袋,说这香袋不是她的,绿萍也是不信的。只会当她临时捏了个一样的香袋挂在腰间装模作样。
绿萍又俯下身子,将香袋给她小心系在腰间,又伺候她洗漱,跟做丫头时全没两样,还是那么赤胆忠心的服侍她。
只是她想起绿萍姨妈那可恨的面孔,仍旧是寻了借口,给了这臭丫头几巴掌,绿萍吓得连哭也不敢哭,只一味赔小心。
苏慧男道:“算那小蹄子识相。咱们现在还不用太担心。绿萍虽知道你我许多事,可这些事一旦揭出来,她又能有什么好下场?早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她还有本事撇下主子,自己单蹦去不成?”
秦芳觉得这话有道理,便是绿萍生出了二心,又岂敢随便乱说话?只是想起杨闵氏,秦芳心里就恨,当下便道:“娘,不若你寻个借口,惩治那胆大包天的杨闵氏一番。”她人在侯府,实在是够不着杨家人。
苏慧男道:“你糊涂了?杨闵氏那般待绿萍,咱们却去磋磨杨闵氏,你就不怕惹恼了绿萍?纵然绿萍恼怒也不见得有事,可到底也要防着她生二心。再说还有个老太太给那贱妇撑腰……”
秦芳又道:“要不……让舅舅他们去收拾杨家?”她说的舅舅当然不是王斯礼,而是苏慧男娘家兄弟。
苏慧男仍是道:“也不妥。你舅舅他们以前仗着是我兄弟便胡作非为,后来你也知道,老爷恼恨他们自称是礼部侍郎的大舅哥、小舅子,冷了我许多时间,还亲自惩治过他们。现如今,你舅舅他们早已收了心,只依仗着咱们娘儿几个,过些富贵安闲的日子,却是再不敢生事了。”
屋里不由一阵沉默。
沉吟半晌后,苏慧男道:“我总觉着事情不对劲。咱们分明是一不小心,就一步步走进了一个死局。”
秦芳也觉不对劲。仿佛有个敌人隐在暗处,一步步的操控局面,把她们往困境里逼。
她不要继续过这样的日子!连杨闵氏这么个农妇,都能随意顶撞要挟她。她这侯夫人做得还有什么劲?
秦芳忽道:“娘,你能想法子给我在京郊买个庄子么?”
苏慧男惊道:“你莫不是疯了吧?咱们家统共十二个庄子,陪送了你两个,你还不知足?京郊的地亩多贵?这么大一笔钱,我怎能随意给了外嫁女?你是盼着你爹早早将我撵出府去,好让小葛氏执掌家业呢?何况我去哪里买?”有也被那些开国功臣、老牌勋贵、皇亲国戚瓜分完了,哪里就轮到秦家这样后起家的人家得了去?
秦芳道:“我身边的人,多是内宅的丫头、妇人,虽有几个陪房,可一时半会也插手不了侯府家务,只能管管我那陪嫁庄子和几间铺子。偏那几个铺子里的伙计,都是本分做生意的,且只有两间铺子在京城。那庄子也都距离京城太远了些。若我在京郊有庄子,那就等于身边多添了许多人手。倘若再有杨闵氏这样的泼妇指着我鼻子骂,我一时半刻虽不能怎样,待寻了时机,通知了庄子上的人收拾她,也不晚的。我就不信她报了官,官府敢去威远侯府的庄子上拿人。也不用娘拿钱出来,我拿自己的陪嫁庄子跟人换,我两个换一个还换不来?”
苏慧男思量一番,道:“可是近年凄惨到卖京郊庄子的人家,也只有冯家二房。可那是我要说给你妹妹的人家,咱们怎么好意思打他们的脸,买他们的庄子?也只好装作不知道。”
秦芳忙问:“那庄子卖给谁了?”
苏慧男道:“抵给珠宝行了。”
秦芳冷笑:“咱们惹不得权贵,还惹不起商户了?我轻易出不得侯府,娘,这件事,女儿只能求你来办了。”
苏慧男道:“能在京里将生意做起来的,有几个背后没靠山?我先摸摸那家珠宝行的底细,若不会惹麻烦,我便帮你买了那庄子。要实在不能直接买来个庄子,咱们买些相邻的地,再建个宅子,派几个人去管着,那就是个新庄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