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香幽怨得可以杀死人的目光中,江逐流拱手告辞。出得门来,崔一虎犹自嚷嚷江老二不够意思,说答案也是说一句掖一句。 梅尧臣乃洛阳县主簿,难得偷得半日清闲,竟然被朋友强拉过来,出门看天色已晚,连忙向江逐流、欧阳修告了个罪,便匆匆离去。 欧阳修寄宿朋友家里,回去晚也多有不便,也向江逐流告罪。江逐流颇为遗憾,好在欧阳修说在洛阳还有些时日,倒也不怕没有结交的机会。 赵莘这边拉着江逐流要上酒楼找一雅座把酒长谈。江逐流推辞不掉,唯有苦笑,道:“赵贤弟,怕家中老母挂念,贤弟若不嫌弃,不如随愚兄到家中一叙,如何?” 赵莘点头微笑:“固所愿也,不敢请尔。江二哥既然开口,那么赵莘就跟二哥到家里尝一下嫂夫人的手艺。” 崔一虎也嚷嚷道,“如此甚好!江老二,快让你媳妇给俺老崔多烧几个好菜,赔偿一下俺老崔的精神损失。” 江逐流忽然叹曰:“香香姑娘今天晚上一定很累。” 赵莘和崔一虎奇道:“你如何知道?” 江逐流道:“香香姑娘今天晚上在崔大哥你梦里走来走去,那还能不累吗?” 赵莘摇头大笑。 崔一虎呆了半日,方才反应过来,他口中叫道,好你个江老二,竟然敢消遣与俺?长身就向江逐流扑去,江逐流这边早已经拉着赵莘往前跑去。 在他们身后,有几个身影远远地跟了上去。 远远地,就看见冬儿在门口翘首张望。她看到江逐流回来,不由得喜出望外,连忙奔了上去。可是快要扑到江逐流怀里的时候,却猛然看到江逐流身边还有两个人,忙收住脚步,小脸通红地侧身站在路边,道了个万福:“参见官人。” 江逐流没有宋代人的矫情,他上前拉住冬儿的小手道:“冬儿,今日碰到两个朋友,在外边耽误了点时日,让你挂念了。” 冬儿不防江逐流在外人面前也如此大胆,她急忙想缩回小手,怎奈江逐流握得紧紧的,她如何能缩得回去啊。一时间心下又羞又急。 “呵呵,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这一位是崔一虎,崔大哥。这一位呢,是赵莘,赵贤弟。” 冬儿蚊子般嗯了两声,低着头不敢看人。 “赵莘见过嫂夫人。” “老崔见过弟妹。” 冬儿趁还礼的机会终于把小手从江逐流的魔掌中抽出来的。 江逐流把手中的酒菜交给冬儿道:“冬儿,你去这酒菜整治一下,待会儿送到后院去。” 冬儿拿着酒菜,一路小跑地回去了。 赵莘笑曰:“江二哥,嫂夫人如此贤惠美丽,难怪你无心在香香姑娘那里逗留了。” 崔一虎也道:“是啊!江老二,有这么出色的一个媳妇儿,你就不要得陇望蜀了,香香姑娘就留给俺老崔吧。” 领着崔一虎和赵莘拜见了江母,然后带着二人来到后院大屋。江逐流发现在木器店定做的五珠算盘竟然送过来了。他不由得心中大喜,上前拿了一把算盘练习了一下指法,虽然比不上后世的五珠算盘那么好用,但是比起目前的七珠算盘,却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了。 赵莘和崔一虎看着奇怪,江逐流手中这东西看着类似于算盘却又不是算盘,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啊?而且竟然还有十把之多。 江逐流笑了笑,将手中的算盘晃得呼啦作响。 “算天器,也就是天上神仙用的算盘。” 见崔一虎和赵莘目瞪口呆的样子,江逐流又笑了,“其实是骗你们的,这是我弄出来的五珠新式算盘,比老式七珠算盘效率要快上很多。” 崔一虎哈哈大笑道:“江老二,你还会打算盘啊?” 赵莘好奇地拿过一把算盘在手里拨打两下,道:“这新式算盘看起来果然比老式算盘轻巧了许多,但是只有五个珠子,果然能顶老式算盘计算吗?” 江逐流点头道:“当然没有问题。” 赵莘似不相信,手指不停地在算盘上拨弄。 崔一虎却道:“江老二,你弄这么多把算盘,莫不成要开一家算盘店吗?” 江逐流一笑,道:“我受了泰顺号东家的委托,替他们培养账房先生。这算盘是我用来教他们用的。” 赵莘又是一惊,江逐流不但会算盘,而且还能为著名商号泰顺号培养账房先生。他实在是好奇,真想问一句,江二哥你还有什么不会的? “江老二,你竟然会算账,太好了!”崔一虎狂喜道,“好兄弟,你快快帮我算一下,我的钱都花哪里去了!” 崔一虎大手抓住江逐流的肩膀不住地摇晃。 江逐流费力从崔一虎胖手下挣脱出来,什麽呀?这个崔老虎,说话没头没尾的。我怎么就要帮他算一下,他的钱花哪里去了啊?他的钱花哪里我怎么知道? 崔一虎也知道自己说话太急,很不好意思。他挠了挠脑袋,重新把他的意思说了一遍。 原来,崔一虎花钱大手大脚,这让他生性节俭的老爹很不满意。在崔一虎meimei的唆动下,他的洛阳首富老爹给他置顶一个新规矩,那就是要银子可以,但是每领一笔银子,必须列个清单向家里说清楚,上一笔银子是怎么花的。这可让崔一虎商透了脑筋。 “嘿嘿,江老二,你既然能替泰顺号培养账房先生,那么弄个假帐什么的应该也不成为题。以后我的账单就交给你弄了,你每次都要给我列个清单,告诉我老爹我的钱花哪里去了。” 江逐流无语。敢情他在河南财经学院会计系学了三年半会计,就是为了穿越到宋朝给可恶的崔胖子做假帐啊。 冬儿把酒菜端了上来,崔一虎早就饿了。他拿着筷子嘿嘿一笑,长者为先,咱们三个我最大,俺就不客气了。 哎呦,这菜怎么这么好吃?崔一虎差一点把筷子咬断。 “哈哈,江老二,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想陪香香吃饭了,因为弟妹的菜烧得太好吃了。” 江逐流微笑不语,心说假如你知道冬儿烧菜的手艺全是我教的,你还不得把餐桌吃进去? 赵莘和了几杯酒,放下筷子道:“江二哥,我有几个问题想向二哥请教。” 江逐流忙道:“赵三弟,自家兄弟,那么客气干嘛?还用得上请教两个字?” 崔一虎大口咀嚼着饭菜,含混地说道:“吃菜,喝酒,哪里有那么多闲话啊?” 真是个吃才!赵莘瞪了一眼崔一虎。 “江二哥,关于檀渊之盟,你真的是那么想的吗?” 江逐流一笑,道:“什么那么想的?” “就是你在耶律良面前说的那样,真宗皇帝是上体天意,下悯民心,为了黎民百姓考虑,才和辽国签了檀渊之盟的。” 江逐流哈哈一笑,“赵三弟,我说这话是为了气耶律良,你也相信?在打胜仗的情况下还要向辽国输绢送银,唉,说句冒犯天颜的话。真宗皇帝这事办的太窝囊啊。” 赵莘脸上阴晴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晌儿,他又说道:“江二哥,可是你前面也说过,辽国土是苦寒贫瘠之地,我们打过去,又能捞到什么好处?反而无端地消耗了大量军饷,以及搭上许多无辜百姓的性命。” 江逐流摇头道:“赵三弟,话不能这么说。任何事情都要从正反两个方面来看,才能得出正确的结论。所谓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 “比如,我们在风光如画的山下开一间酒楼,每天能赚大量的银子。可是此时山上却驻了一只饿虎。天天都要跑到我们酒楼sao扰一番,轻则叼走鸡鸭牛羊,重则伤人吃人。那我们怎么办呢?只有上山打虎。虽然和做生意相比,上山打虎就太不划算了,很可能老虎没有打到,反而无端伤了自己的性命。但是我们却不得不打,正所谓人无伤虎意,虎有食人心。” 赵莘想了一想,道:“如果我们每日主动送一些鸡鸭牛羊到山上去,老虎岂不是不会下山伤人了吗?这样做我们不就可以免去人员死伤的风险?” 江逐流叹了一口气道:“赵三弟,这种想法很迂腐!每日里送鸡鸭牛羊?那酒楼里赚的钱够不够给老虎买鸡鸭牛羊的?即使暂时够,那么以后呢?老虎的胃口会越来越大,它们甚至会借着我们送的鸡鸭牛羊加快种群繁殖,从一两只老虎变成五六只乃至一群。一只老虎我们还能喂得饱,那么一群老虎呢?我们还能喂饱它们吗?到时候我们即使想再与老虎作战,可就不是一群人面对一只虎,而是一群人面对一群虎,试问,我们还有胜算吗?” “现在,辽国就等于在宋国旁边虎视眈眈的一只饿虎,而朝廷正干着养虎为患的愚蠢勾当,长此以往,我国必深受其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