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潜行了十多里路,方涛和招财换人不换马,轮流学着驾车。时间虽然短,可两人好歹能够在马车速度不快的前提下,平稳驾车了。看到距离滁州渐渐地远了,方涛这才松了口气,将马车停到了路边。 “涛哥儿,怎么了?”进宝见马车停下,伸出脑袋来问道。 方涛看了看四周道:“不能再走了,大白天的我们有时候还要问路,这会儿继续走下去,我都不知道跑到哪儿了!先生火歇着吧,吃点儿东西睡一觉,要不然明天全都得累死在路上。这边离河水也近,先升点儿火,你用干草破布支应一会儿;招财跟我去林子里折点儿枯枝来用。” “哎!”进宝轻快地应了一声,跳下马车,从马车上将先前孙家小姐被扯碎的衣衫全都取下,用火折子引燃,添了几把枯草,几个人眼前顿时亮了起来。 方涛向招财招呼了一声,两人并肩进了林子。冬日的林子里枯柴倒也不是十分难得,只不过黑灯瞎火的夜空让两人吃了不少苦头,等两人抱着干柴往回走,隐约看到火光的时候,耳畔就传来了进宝的尖叫声。 “啊——”恐惧的喊声划破夜空。 方涛和招财对视一眼,连忙丢下怀里的干柴朝篝火飞奔而去。进宝正坐在马车的车轮边瑟缩成一团,全身颤抖,隔着前面的火堆,一个全身精赤,皮肤上泛着油光的男人正眼珠通红地盯着进宝穿着粗气。男人的胸前有一道恐怖的伤口,汩汩地流淌着黑色的血液。 “你是什么人!”招财看到妹子有危险,壮着胆子问道。 “这人不对劲!”方涛低声道,“身上的血腥味很浓,还有一股臭味……” “嗡——”一声龙吟脆响,方涛原地打了个激灵,朝车辕上看去。自己的包袱正端放在车辕上,但是跟包袱捆在一起的那把颇刀却抖动了起来。沉着赤身男子一分神的机会,方涛连忙扑到了车辕旁,取下了自己的那把破刀,用力一拔,不好,纹丝不动。那男子显然意识到了方涛的意图,全身一抖,发出了一声嚎叫。 “狼嚎……”招财顿时瘫坐在地上,面无人色道,“难道真的有妖怪?” 男子全身骨骼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原本泛着油光的身躯长出了长长的绒毛,整个身形猛然往上一蹿,双爪变成一尺见方大,指甲变的尖锐而厚重,足够两寸长,而脑袋,则彻底变成了一个狼头。 方涛慌了,拼命地去拔手中的破刀,可用尽全力却依然不能动分毫,狼人看到方涛的动作,不再去看进宝,转而向方涛扑了过来。 “嗖!”夜空中传来一阵破空之声,方涛只觉得自己眼前银光一闪,伴随着“笃”地一声,一支短矛从天而降,直接刺进了怪物的心口,透体而出,死死地钉在了地面上。怪物痛苦地嚎叫了一声,抓住短矛乱扭了几下,渐渐地不动了。身躯也缓缓缩小,绒毛也消失不见,直至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呼!呼!”方涛感觉到一阵强风在脑门顶上刮过,旋即一个绝美的女子落在了火堆的旁边。 “好漂亮唉……胸大要细屁股翘,细皮嫩rou大腿长……涛哥儿最喜欢了……如果没有翅膀的话……”已经被吓得不行的招财吞了吞唾沫,突然冒出了一句相当不着调的话。 女子听了招财的话“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袅娜地走到招财面前,伸出血红的舌头在嘴唇边舔了舔,诡异地笑道:“你说得挺好,不过,我对胖子没兴趣!” 招财几乎要哭起来了,指着方涛道:“他!他有兴趣!” 女子又笑嘻嘻地走到方涛面前,不问别的,只是道:“你手上的刀哪儿来的?” “从长江里捞的……”方涛的大脑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 女子皱了皱眉头,翘起鼻子在方涛身上嗅了嗅,摇摇头,颇有些遗憾道:“怎么就找了个废物……”说罢,不等方涛回答,直接挑开了马车的帘子。马车里坐着两个早就吓得不明所以的女子,正惊骇地抱成一团。 “嘶——”那女子将鲜红的舌头伸得老长,露出了口中的獠牙,翅膀也不经意的抖了抖。马车中的两个女人看到这副情景很干脆地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女子放下帘子,全身抖动了背上的翅膀一下子收了回去,再伸手将颈后的两根绳子一拉,背后衣服上两道豁口一下子收拢起来,再将绳子绕到胸前打了个结,算是固定住,这才转过身笑眯眯地看着方涛:“好了,碍事的人没了。” 方涛估摸着面前的这个女人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恶意,于是便细细地打量起这个女人来。装束很奇怪,衣服不分上下身,似乎是整个套在身上的,看材质应当是极厚的水牛皮,紧紧地裹在身上,让身躯玲珑的曲线分毫必现;右手空的,想来应当是拿着方才那枝短矛;左手上是一个精致的精钢圆盾,背后还竖直地背着一柄长剑。 “我漂亮么?”那女子摆出了一个魅惑的表情。 “如果没有翅膀的话……绝对是美人……”方涛往后缩了缩身子,低声道。 那女子笑了起来:“可我现在有翅膀哪!是什么?” 方涛壮了壮胆子,提高声音道:“妖怪!” 女子咯咯笑了起来:“有意思,不过我喜欢这个称呼!”说罢,脸色沉寂下来,语气亦是变得严肃异常:“我叫张淑惠,大明青甸侯的女人……不过,是第一代侯爷的女……妖……”(此女来历详见《飞云诀》) 方涛张大嘴巴骇然良久,这才不可置信道:“别欺负我不知道,第一代青甸侯那可是洪武朝和永乐朝的事,跟你什么关系……” 张淑惠微微一笑道:“你说得没错,我也没错,问题是,我既然能活个一千多年,怎么就不能多活两百年?” 一句话出口,方涛和招财进宝兄妹立刻挤到了一起,用惊骇的目光打量着张淑惠。张淑惠却笑意更浓,伸手从方涛手里夺过破刀,在刀鞘上抚摸良久,喃喃道:“刀名‘流霜’,两百余年未见,你还记得我么?” 破刀顿时一阵抖动,龙吟一响,旋即寂静。张淑惠淡然笑道:“都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臭脾气!”说罢,有些负气地将刀又塞回了方涛的怀里,对方涛轻笑道:“说说看,你是什么人?” 方涛一阵郁闷,没好气地回答道:“你既然是青甸镇的人,怎么也应该比我知道得多吧?” 张淑惠一怔,旋即笑道:“我都好些年没回中原了,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这次要不是为了追杀这个家伙,我也懒得上岸来!中原再好玩儿也比不上万里海疆那么自由自在。” 方涛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又被张淑惠的话镇住了,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 张淑惠看着方涛吃惊的模样,淡然笑笑,自己起身从三人的包裹里翻了翻,取出一块烙饼,在手里把玩了片刻,坐到火堆旁边靠近火堆慢慢烘热。火焰的红光在张淑惠脸上印出了一抹亮丽的色彩,张淑惠的目光愈发地迷离,似乎是聊天,似乎也是自言自语,幽幽地说道:“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还是朱元璋的一个嫔,那时候我还是邪教卧底到朱元璋身边的女人。后来在他的女儿与朱棣大婚的时候我的身份被揭破了,打了一场,我就成了他的俘虏……” “你说的是青甸侯刘云霄?”方涛试探地问道,这些日子,他已经不止一次地从海掌柜他们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就是他!”张淑惠脸色红润了起来,“他没有逼问我什么,没有用酷刑,甚至也没有打算处死我,反而给我判了刑……呵呵,牢狱三百年!后来,他反而把我当作他的老师,向我学东西,他让我明白了一个人生活在阳光下,远远比生活在黑暗中快乐;他让我从百姓心中的魔鬼,变成了神,我那时候开始我才明白活着的意义……” “刘侯爷还会降妖啊……”方涛有些艳羡地问道。 “他会的东西多了!”张淑惠微笑道,“你的这把刀也是他铸的!削金断玉、无坚不摧,而且用的是天外陨铁跟白银混合铸就,正是对付妖魔的利器!” “啊?还真是宝贝啊?”方涛看着手中的破刀,有些无法相信。 “当然!”张淑惠白了方涛一眼,“灵物认主,它既然跟了你,就说明你有让它跟着你的理由。不过它的脾气挺倔,你如果没这个能耐用它,它死都不会出鞘的。”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方涛有些懊恼,“我拿着刀,除了会杀鸡切菜,什么都不会啊……” 张淑惠仔细打量了方涛一眼道:“气息平稳悠长,底子打得还算不错,脑袋也够灵活,你怎么就说你不行了?如果不行,那你这身功夫底子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