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法恩家的卫队跟随着狼狈不堪的主人一起逃也似的离开寂静静的森林中只剩下天空、露瑟丽娜和另外三位彼安要人。 “……”天空无言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才现不知不觉中竟被包围在了三角的中心点——穆和隋从后面封住了他的退路而前方的葵则早就从刚才的小挫中恢复了过来试着挥舞了一下闪煌牙那锐锋在地面上剑出一条狡长的斩线。 “看样子这孩子已经迫不及待了……”以溺爱的目光注视着手中的血枪葵转而以跃跃欲试的表情朝向天空“子君可以开始第二回合了吗?” “唔……”那双幽蓝的冰瞳中此刻漫溢生机而天空则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好像不小心打开了野兽的牢门似的感觉。而且看起来就算刚刚交手中依靠血瞳之力压倒了葵他也并没有对其造成能够增减胜负概率的伤害。 “等一下葵。”在葵踏出那一步前穆举手制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然后转头望向天空再度尝试着邀请他“从云刚才被打扰了一下我还没听到你的答复……如何?你愿意来到我的身边吗?当然你的未婚妻也会受到共同体最高规格的礼遇。” “露瑟丽娜……”天空以询问的目光朝向身旁的伴侣。 “夫君持按照您的心意决定。”露瑟丽娜轻轻垂头以沉静的表情向他托付了信赖。 “是吗……”天空微笑了起来用力握紧了手中的柔夷然后朝向穆“抱歉猊下我还是没办法接受您的邀请。” 预想中的恼羞成怒并没有出现穆就像不知道如何责罚逃家孩子的母亲般站在原地露出苦恼的表情“唔竟然对夏兰执着到这种程度吗……” “呃。能不能……”看到事态竟然出乎意料地朝着良好方向展天空不由得有些得寸进尺起来“让我们就这么离开啊?” 凄冷的秋风扯着口哨似的漩涡刮过这突然陷入静寂的空间卷着地上几片枯叶飘向灰茫茫的苍穹而身后原本就颇为尴尬的气氛更是因此骤降数度。 “……果然还是不行吧……”天空垂头丧气地耸下了肩膀很是艰难地勉强自己凝聚起斗志。 “不过我也不会这么简单地束手就擒!想要我接受意见的话就以力量来说话吧!葵来……” “嗯。可以啊!”简简单单地一句话就将天空提升到极点的烈气摧泄得一干二净。 “始、始祖?”倘若葵在这时动攻势的话那就算强如暴君大概也只能饮恨败北了吧?不过蓄势待的御使长闻言也表现出不亚于天空的震惊那对冰瞳在收隐红芒的同时转向了穆因而错夫了这绝佳时机“我可以让你和你的未婚妻离开而且直到你们离开这座星系为止我还可以帮你制止阿尔法恩家的动作。”穆以狡诘的目光注视着幼子“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什么条件?”不知为何天空突然感到后背生寒。 “你和葵认真战斗一次——当然我和隋都不会介入。如果你赢了的话我就协助你们离开这座星系。”此前那稳重的神态不再存在穆的表情就像在策刻什么鬼点子的顽皮小女孩“但若你输了就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天空渐渐冷静了下来试着分析目前的局势却悲哀地现自己实在没有什么讨价还债的余地。 事实上就算穆不提出这样的条件他要逃走也还是得先过葵这一关。启动血眼的话一个人也不是没有可能逃掉但若加上露瑟丽娜那成功率就会降到几乎绝望的地步。而且倘若阿尔法恩家把这颗行星的外层空间一起封锁那单靠一艘军用登陆舰突破封锁的几率和带着露瑟丽娜在两位始祖加一位御使长的手中逃脱的几率差不多…… 所以哪怕穆的要求再过分一些天空也还是不得不点头答应的。 “如果输了的话你……”穆顿了一下然后很用力的说了出来“要叫我一声‘母亲’。” 离开森林后的尤拉姆依旧无法摆脱暴君的威压。回想起那四散着断肢残躯的血狱以及日日夜夜包围自己的梦魇尤拉姆的心爱得愈加狂乱“那家伙……那家伙是来报复我的!他会杀了我的杀了我……就像那艘交通舰一样毁灭我的宫殿……”尤拉姆抱头缩在私室的角落全身瑟缩不停。 “我不想死……不想死……救救我爸爸……露瑟丽娜露瑟丽娜和他的丈夫来报复我了……” 恐惧的呻吟渐渐低落了下去颤抖不已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那双绿瞳中闪出狂兽般的光芒。 “对了我可以杀了他啊!在他杀掉我以前就先杀了他!没错只要杀了他我就不用死了……” 就像在殆尽的篝火中倒注了些许燃油被恶念所驱使的尤拉姆猛然踢门而出就连声音也充满了狂热的味道。 “来人啊!” “镪!” 伴随着最后一声金属交击的脆响瀚海终于被崩离了主人的手在虚空中留下一串久久不散的青迹后落到了一株衫树身上却颇为不驯地暴出一团光刃将这株倒霉杉树的上半部分斩成数截。 子君您的剑……好像很不服气呢?“握着闪煌牙的右手纹丝不动葵仅以视角的余光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跟着轻笑了出来”和您的性格真的很相似啊!“ “唔……”那张近在咫尺的娇颜宛如初夏日光下的静湖般摇曳着耀眼的笑容而同时自咽喉处傅来的那一抹寒意却仿佛仿佛封冻所有生机般冰冷。 “我……”天空反射般咽了口唾液努力压抑着从心中涌出的此种奇异感觉艰难地开口道“认输了。” 并非一路蛮冲到底才能称为勇敢看清彼此的差距承认对手的强大这也是是一种很需要勇气的行为。 葵经历的战斗是天空的百倍以上因而无论是经验或者技巧她都占据着压倒性的强势。就连依为靠山的血眼之力也被轻而易举地破去——从目睹那对幽蓝双瞳突然转红的那一刻天空就体悟到这位御使长此前一直对自己留手太多的事实。 尽管在康定文化中女性绝非持有力量的一方但败给葵的天空却丝毫不觉得耻辱。或者有一天他能够将其视为女性加以爱护但在此之前作为战士的葵却是令他不得不尊敬的存在。 意志松懈下来的同时战斗中被忽略的伤痛就像被突然放大数倍般化为四窜的雷蛇在神经中疾走。天空忍痛审视着自己的伤势觉除了几乎消耗殆尽的内气外全身上下二三十处深浅不一的伤口也几乎流干了接近濒死界限的血液。 “您认输了吗……”带着八分满意、两分遗憾的表情葵收起了闪煌牙而天空则晃了晃便向后倒去。 “夫君!” 露瑟丽娜飞奔到天空身边心痛地将未婚夫扶在怀中。虽然从伤口渗出的血液马上染红了她素白的罗衫但这位佳人却只是凝视着那张勉强挤出苦笑的脸晶莹的泪滴犹如玉珠般不断滴下。 “对不起我不该留下来的……” 如果不是自己坚持留下来的话这个人应该能够凭自己的力量逃走的而绝不会伤到如此程度……如此想着的露瑟丽娜不自觉将嘴唇咬出了鲜血。 “你在说什么啊露瑟丽娜……”天空苦笑着伸手摩挲着那渗血的柔唇“如果没有你在旁边看着的话我就不会这么努力地想表现出未婚夫的意气那样说不定会败得更惨的……” “是、是这样的吗?”那张我见犹怜的美貌显出困窘的神色不过总算是少了一些自责。 “当然我不是告诉过你吗?男人就是这么奇妙的生物。而且……唔!”虽然面上沉稳的表情一度崩溃但天空最后还是成功地从露瑟丽娜怀中坐了起来。 “这些都只是表面上的伤口而已就算放着不管最多一两周就能复原。所以不用担心的……” “放着不管的话在伤口愈合前子君就会国失血过多而死掉的?”葵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无视露瑟丽娜的戒备表情从怀中取出伤药静静地替天空包扎起来。 散去所有杀气的葵神情谐和宁静美得有若初雪的森林。虽然过程稍显粗暴但却有着战场上洗练出来的高效葵很快地完成了包扎而天空伤口处原本火辣辣的感觉立即被舒适的冰凉感所替代。 “等等!你的伤……”天空这时才注意到这位御使长身上几处红迹依旧在持续扩大——在刚刚的战斗中她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受伤的。 “都是小伤就算放着不管也没关系。”葵站起来以淡淡的声音说道。 “你还是去治疗一下吧葵。”穆也走了过来朝御使长露出暖昧的笑容“可不要辜负了这孩子的心意哦!” “……是。”葵迟疑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有意无意地瞄了天空一眼后她去到一株古木的后面。 “非常精彩的战斗哦从云。”从葵那里收回目光穆朝天空露出仿佛很是愉快的笑容“葵可是持有彼安最高武力的战士之一而且十年前就踏入了修罗之境我也没有料到你竟然能对抗她到那种地步……嗯拥有这样的天赋战胜葵也只是迟早的问题吧?” “是这样啊她十年前就……”天空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两位修罗啊诞生出的纯血之子究竟会强到何种程度呢……啊对了!”穆就像想起什么似的从怀中取出一白瓷小瓶然后倒出三粒丹药在手上然后伸到天空的面前“这是碧血能够让身体机能尽快恢复地伤药吃下去吧?” 小指大小的碧色丹药散出沁入肺脾的幽香天空毫不迟疑地吞了下去感觉到那团温热在腹中化开原本空空如也的四肢百骸渐渐有了内气流动地迹象。 “有效吧?这可是彼安内最高等级的伤药。只有葵那种等级的战士才能得到少量配给的就给你吧!” 穆颇为得意地将小瓷瓶放到天空手中。跟着以暖昧不明地目光注视着他就连声音都充满了某种不良的意味“不过说起来啊从云刚才地战斗是你输了吧?” “是的我输了……”天空貌似迷惑地点了点头“嗯很好。”穆点了点头以稍稍不满的目光凝视着爱子不过还是继续问道“按照我们先前的约定你需要作什么呢?” “呃我需要……作什么吗?”天空的表情显得更加迷惑。 “唔唔唔真是很别扭的个性啊!雅究竟是怎么教育你的啊……” 穆一挑眉毛举手作出要敲他头的姿势不过这只小手最后还是轻轻落在了那茂密的黑上改以温柔地抚摸。 “我的孩子啊快叫我母亲吧?” “唔……”被这份母性的温柔所俘虏桀骜不驯的暴君也不得不放弃继续抵抗的念头。天空耸下肩膀胆怯似的从口中漏出一句极轻极轻的话语:“母……” 在后面半句出口前穆已经紧紧抱住了天空!她抱得那样紧小小的身子努力展开就像在灾厄来临前用尽所有生命守护孩子的母亲! 若是葵没有隐到那株古木后面疗伤或者天空的失血不至到影响五感的程度那应该能够察觉到那藏于一里外某茂密树冠中的那支凶矢吧? 然而包括狙击目标在内的四人谁也没察觉到灰天下的那一抹寒芒。只有面朝着狙击手的穆在其射击的瞬间感应到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爱子的危机不过也只来得及挡在他的前面而已。 “呃?”感觉到怀中的身子猛震了一下然后紧紧绷直低头看去时穆的脸色急苍白下去天空随即被恐惧所擒获“猊、猊下!” “始祖!”葵由古木后飞奔而至一看之下已然了解了情况那双幽蓝之瞳中再度泛起冰冷的血色骤然消失在原地下一秒森林的某方响起一声凄属至极的哀号。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狙击弹从穆的左肩射入伤口流血并不严重天空因此稍稍放下心来然而一股莫名的怒火却开始在心中澎湃质问的声音也不由得人了一些。 “母亲……保护自己的孩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倒在怀中的穆伸手抚摸着爱子的头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笑容“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啊……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顽强的这点小伤……啊呀?” 那只小手突然无力的垂了下去晶莹的黑瞳也跟着失去的焦点“穆!” 察觉情况不对的隋奔到她的身边立即检查起左肩的伤口然而一看之下不由得为之呆然“这是……病毒弹?不可能这东西不是在百年前就公约禁止了吗……” 携带着致命病毒的弹药一旦注入人体会在顷刻间破坏掉所有细胞组织没有任何救治的手段这是人类历史上最黑暗的武器。而早在一百二十七年前由夏兰和彼安主导、银河五国签署的特罗雷亚公约就已经全面禁止了这类黑暗武器的制造和流通……然而此刻将穆的生命力腐蚀殆尽的确实是那只存在于历史中的凶弹。 “从云……”病毒已经侵蚀到了视觉神经在一片模糊的视界中穆竭力寻找着爱子的身影虽然感觉对方的悲伤不过却连举手安慰他都做不到。 “你……还没有……叫我母亲呢……” 勉强凑出的微笑终于耗尽了穆最后一点生命力那双被病毒完全侵蚀的黑瞳不甘心似的缓缓闭上看起来就仿佛睡着了一样然而却永远失去了睁开的可能。 “开玩笑吧……”天空愣愣地注视着怀中直到最后都还努力微笑的“母亲”。 前一刻还充满活力的身驱散去魂魄后现在竟只是一具触手冰冷的有机体……不过他却紧紧抱住了这具失去生命的躯体。同时骤然而至的悲痛仿佛要将他压扁似的排山倒海般涌来。而被暗涛卷入意识之海深处的天空在那里看到一位黑男孩在母亲的葬礼上伏棺恸哭的景象…… “母亲……”真心喊出的言语然而想传达的对象却再也无法听到了…… “葵把那座宫殿的人……一个不剩地给我全部杀掉!” “是……” “夫君你……” 身边傅来短暂的喧哗天空却浑然不觉甚至直到隋从他手中抱走穆的遗体他也还是没有从那重合的悲伤中醒来的迹象…… 灰茫茫的苍穹渐渐转为铅黑仿佛在哀悼什么般倾盆的暴雨自虚无中洒下偶尔划破天际的雷光映出了那在黑暗中疾驰的身影。 “前面就是交通港了岚应该已经作好了启航的准备。”天空怀抱着露瑟丽娜却仿佛丝毫没有影响前进度“这座岛屿现在已经乱成一团了我们可以趁机离开……” “夫君……”轻轻抚上他右脸的柔夷抹去了貌似坚强的脆弱露瑟丽娜以悲痛的声音请求道“请不要再忍耐了哭出来吧……” “说什么忍耐我并没有……啊咦?”被雨水打湿的脸颊上开始流淌着另一种东西之所以能分辨出来则是因为它有着冷雨所没有的温暖。 在这份温暖中沉积十四年的冰冷霎那间消融殆尽…… “这是……”天空在登陆舰前停下脚步以手指抹过那依旧肆意流淌的温暖然后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指尖跟着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