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数百年前的那场“次元震”之后,那些无法在缺乏必要资源的母星上继续生存的人类,选择了重新踏上宇宙,在那里寻找新的生存希望。当所有人对重新降落大地而怀有希望的时候,夏兰人却毅然抛弃了古老的生活方式,选择成为了群星世界的居民,并在其后的两百年内持续过着空间流浪的生活。 达乘着十三艘巨舰,夏兰人穿越了无数虚空,他们的足迹到达了一个又一个的星系。在遇到星系中偶然有人类同胞居住的时候,他们当然也会下到地上世界,向人类同胞至上问候之意,并提供力所能及的力量帮助他们解决目前面临的困扰。虽然并不是所有的人类同胞都率直的接受了他们的好意,但除了一部分过度警戒的人类社会外,他们的善举还是受到了大部分同胞的热烈回应。当然,这其中也有不少以物资形式回报夏兰人善意的人类社会。 由此觉悟到一种崭新生活方式的夏兰人,则正式开始了在各个有人星系间穿梭的星际贸易者的生活,并且很快就兴致勃勃地投入其中。技术、咨讯、文化……这些无法经由单一星系创造出来的东西,都被夏兰人当作了商品出售给那些居住在地上世界的同胞。而这,也是夏兰人被称为“星际商族”的由来。 在夏兰人悠闲的过着空间流浪生活的时候,稍晚了半个世纪,另一支与他们作出相同选择、抛弃古老生活方式的人类支族也出现在银河中。这支人类支族的名字叫做“彼安”。 虽然彼安人并不像夏兰人这般,对自身遗传体质作出适应宇宙空间生活的深度调整,不过他们也还是对自己rou体机能进行了某种程度上的强化。至于方式,却是到了另一个极端——他们选择最优秀的人类,然后让自己的遗传因子与他们的遗传因子相结合。 “只有强者才能拥有留下后代的资格!”如此主张的彼安人,可以说是暴力唯物主义的完美贯彻者。 在空间持续流浪的过程中,为了避免近亲混血而产生劣性遗传因子的集合体,彼安人每到一处有人类居住的星系时,总是将那些拥有强健身体的地上世界居民搜集到舰船上,作为贵重的遗传因子源而贮藏起来——当然,被顺手取走的还有这些人类社会数百年来所累积下来的贵重物资。虽然被掠夺的对象也曾奋起反抗,不过在巨大的实力差前,都无一例外的遭遇了彼安人冷酷无情的镇压. 如果说夏兰人的拜访犹如漆黑夜空中的一点星光,让那些被孤立于银河各处的人类社会看到了希望。那么,彼安人的降临则无疑就是一场使黑夜更加深沉绝望的风暴了——在夏兰人重新开发出“次元航行”技术之前,彼安人作为所有人类社会的噩梦,肆虐着整个银河。 在夏兰人建国后,用了不到一百年的时间就占据了人类世界的七分之一,而这时候他们也初次遇到了那被称为“银河噩梦”的彼安人的侵袭。没有正规组织的彼安海盗舰队当然不是拥有完善军备的苍穹军的对手。虽然凭着一股悍勇之气给予当时还不算太强大的苍穹军以不小损害,但后继无力的彼安人还是惨败在了苍穹军连绵不断的反击之下,并且差一点就遭到了全歼的命运。 仓惶逃出的彼安人残部,漂流到了远离那个新生帝国的银河另一端,然后就在夏兰之手暂时还无法触及的地方开始了自己的建国之行。虽然在征服周围星系的过程充满了血腥与暴力,不过彼安人却以比夏兰人更快的速度建立起了自己的星际国家,而在完全贯彻暴力支配的方式下,这个星际国家的发展竟然相当顺利。 现在,彼安人类共同体已经成为了银河中仅次于夏兰人类帝国的强大存在。虽然这两个庞大国家到目前为止都还不曾一战,不过关于这场战争到来的必然性,双方却都毫无怀疑。 “……事实上,虽然彼安在经济力及行政力上与帝国相差甚远,但在军事力方面,这个国家或许已经拥有了足以与苍穹军对抗的力量……”华德看完了手中这份刚刚从智能核晶中调出来的、关于彼安人类共同体的报告,然后以很轻的声音加上了这么一句。 “阁下,你在说什么吗?”席瑞拉回头望着上司,以不确定的声音问道。 “没什么,稍微开了一下小差……”华德笑了笑,随手将那份报告扔到了纸屑堆中。 “席瑞拉,现在战况如何?”虽然这么问着,不过这位提督的目光已经移到了星系图上。 在星系图上显示出来的那个红色方块,此刻依旧维持着最初的锋锐三角阵型,几乎没有改变。而另一方面,原本呈现出完美弧线的银色半圆,却在红色三角的压迫下渐渐内凹,呈现出不稳定的扭曲状态。 “唔,看起来情况不妙啊……”华德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是非常不妙,阁下。”席瑞拉的声音中有着过度意外下产生的低沉。“敌人表现出来的战斗力远远超出我们的预期,而我方部队的战斗意识似乎还没有完全觉醒……现在担任前锋的护卫分舰队已经被对方完全压制住了。如果不尽快采取措施的话,恐怕在突击舰分队赶到之前,我方就已经陷入了无法换回的败局。” “席瑞拉,敌我双方的战斗力消耗比例多大?”华德问出了这个问题。 “消耗比例吗……基本上是一比一,阁下。”席瑞拉用沉重的声音报上了这个更加沉重的数据。“不过,这是在我方还能维持目前局势的状况下得出的数据,所以如果前锋护卫分舰队溃败的话,这个数字还会继续下降的。” “也就是说,我方要出动三艘战舰才能对抗得了对手的两艘战舰?”当听到苍穹军竟然与这支身份不明的舰队间有着如此大的实力差时,就连华德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看起来百年的平静生活已经让苍穹军退化了很多啊……”这位提督不由得感叹了起来。 一比一的消耗比例,也就意味着这场战斗持续下去将不会有胜利者,双方都会在这场战争的最后同时步向毁灭之路——虽然不知道敌人会不会在意这个问题,但华德可是一点也不想就这么消失在群星的狭缝中。 “阁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侯吧?目前的情况,我们应该如何对应?”席瑞拉追问道。虽然这位美丽的副官自己并没有注意到,不过她确实是在不知不觉间就对这位懒惰的上司怀有了深厚的信赖。 “对应啊……”华德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用指挥仗在星系图上指点了数下。“没办法,暂时就这么处理吧。如果对方的作战目的确实如我所想的话,那这番对应或许能取得相当的战果。” 接下来的战场形势发生了一些变化,那支被逼到溃败边缘的前锋护卫分舰队,开始化整为零、顺着敌人突进方向慢慢向两边退却,而迎上海盗舰队锋头的,却是最初遭受损害、现在已经基本上调整完毕的另一只护卫分舰队。虽然这支护卫分舰队还不至于能完全阻止对手的炽烈攻势,它却以彻底的防御战将海盗舰队的攻击势态缓和了下来。 另一方面,讨伐舰队所属那支巡查分舰队,由于华德一开始就不打算让它去与海盗舰队对抗,所以在最初就把它拆开分别布置在半圆阵的两侧,左右各五百艘。虽然这位提督原本的打算是在初期靠着两支护卫分舰队的防御力抵抗敌人的攻势,并配合突击舰分队的背后奇袭达成击溃敌人的战果,而将机动力最高的巡查分舰队留在最后的追击战时使用。不过,在护卫分舰队承受巨大压力的现在,华德也只有改变预定作战方案,将这支巡查分舰队的战斗力提前动用起来。 接到命令后的巡查分舰队开始了行动,分布在半圆阵两侧的各五百艘巡查舰,悄然无声的沿着两翼延伸出去,在虚空中划出修长的弧线,缓缓将海盗舰队纳入了构想中的包围圈中。如果从星系图上观察,看到的则是那颗呈银色的半圆体正慢慢地改变形状,就好像要拥抱中腹位置的红色三角一般伸开双臂。 虽然在战斗意识上略输对方一筹,不过苍穹军毕竟还是曾经荣冠银河的荣耀舰队。在华德精巧的cao控下,上面的一系列调整都在无声无息中完成,自然而毫无滞涩。甚至看起来,简直就好像是银色半圆因为不堪红色三角的压迫,而不由自主地产生的变形一般。 巡查分舰队在没有被发觉的情况下绕到了海盗舰队的半后方,而联系它们与中央本阵间的,则是那支刚刚从一线退下来的护卫分舰队。因为这支护卫分舰队在退避的时候,是以近乎溃败的方式作掩护的,所以直到这支护卫分舰队与巡查分舰队悄然连接,从而构建起一道针对星系图中央红色三角的半包围网为止,敌人都没有能发现这个事实。 不过,就算在发觉自己已经身处一道即将完成的包围网中的事实后,海盗舰队也还是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犹豫或退缩,只是陡然加剧了针对讨伐舰队本阵的攻势,企图在包围网完成前抢先击溃这支护卫分舰队。 一旦作为本阵的护卫分舰队被击溃,讨伐舰队那尚未完成的包围网就面临着彻底崩溃的命运,各分舰队也将沦为被敌人各个击破的对象。所以,华德可以说将所有的胜机都赌在了这支护卫分舰队上,甚至就连原本负责保护旗舰的护卫舰小队都投入到了前方炽烈的战场。 不过,由于包围网向两翼延伸的时候将本阵拉得太过单薄,所以就算华德投入了包括旗舰在内的全部力量,也还是没能阻止海盗舰队的那如火如荼的侵攻。在虚空中不断闪耀的核融合光芒中,这支护卫分舰队的抵抗就好像暴风雨中的一道随时有可能熄灭的微弱火苗般。 “轰轰轰!”爆炸接二连三的在旗舰周围产生,就连装置着惯性控制系统的舰桥也仿佛置身在了火山爆发时的地表。 “哎……哟!”粗心大意的某人没有固定好自己的身体,在一次剧烈震动中被晃下了指挥席,在地上滚了几周后就一头撞在了墙壁的一角。幸运的是,为了防范此类意外,舰桥的墙壁在金属壁外都包裹着一层柔性材料,所以这位提督才仅仅惨叫一声,而实际上并没有受到足以留下创伤的伤害。 “阁下,你还好吧?”过来扶起华德的是他那位美丽的副官。那双蓝色的眼眸中此刻透出深切的挂念之情,而承受这份关切的对象,则稍微显得有些糊涂。 “唔……现在我的感觉就好像……嗯,驾驶着交通艇在宇宙风暴中飞翔一样……”华德摇摇头,试图让因刚才的冲击而略显混沌的头脑更快清醒过来。 “阁下……”还能说出这样风凉的话,那应该没受到什么伤害吧?席瑞拉暂时放下心来。“是不是让旗舰稍稍退后一下呢?这样下去实在是很危险……” “退后?不、不行!”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华德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以异常坚决地语气断然否定了副官的提案。“如果旗舰现在后退的话,那我军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这一点昂扬战意马上会烟消云散的!一旦中央护卫分舰队被突破的话,这场战争我军就真的没有任何胜机了。” “这我知道!不过如此下去的话,在包围网完全构成之前,恐怕这艘旗舰就已经沉没了,那个时候再谈胜机之类的事情根本毫无意义!”席瑞拉依旧坚持着自己的意见。 “……不,还是不行。”副官的话让这位提督沉吟了一下,然后华德还是摇头否定她的提议。“至少到突击舰分队赶上为止,我们这边不能有任何动摇!” “再说,席瑞拉,我们也还是有可以做的事情哦!”这位提督随即就用不怎么严肃的语气说出更不正经的话来。“我们可以祈祷啊!来吧,就让我们衷心地让那无所不在的银河之神祈祷吧!请他让所有瞄准这艘旗舰的攻击全部偏离射程,如果能顺便让对方舰船全体产生机械故障就更不错了……” 虽然夏兰人基本上不信仰任何神灵,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们对地上世界流传着的那些信仰的源头一无所知。只是在席瑞拉的记忆中,长官口中那个所谓的“无所不在的银河之神”,却是个根本连听都没有听过的存在……搞不好,根本就是这位长官为了自己祈祷方便而临时杜撰出来的名字吧? “……”虽然分不清这股愤怒的来源究竟是对不良上司抱有期待的自己的埋怨,还是对这位黑发提督在信仰一事上太过随意的态度,总之几乎给气到浑身发抖的席瑞拉,非常干脆的放弃了手中搀扶着物体,任由其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带着满脸的愕然坠向了地面。 “嘭!”在某种沉闷的撞击声响起的同时,一声盛大的惨叫声也跟着响彻了舰桥。 …………………… 从战争一开始到快要分出胜负的现在,海盗舰队的作战方式几乎完全没有改变过,除了猛攻之外还是猛攻。只不过在攻击时选择的切入点,以及攻击频率上,在不同时间段内有着对应讨伐舰队行动而产生的不同。可以说,海盗舰队的指挥官将“以不变应万变”的战术理念贯彻到了极致。 另一方面,虽然对手的行动完全无须预测,不过在数量上占据着优势的讨伐舰队也还是陷入了苦战中。虽然最初华德以变换自在的防守阵型勉强抵抗住了对手的攻势,不过随着讨伐舰队慢慢展开了包围网,战斗力明显下降的本阵却在敌人疯狂的攻势下呈现出随时可能溃败的局面。 而这个时候,讨伐舰队由两翼延伸出来的包围网已经达到了极致,到了还差一步就能完成的地步。不过,担负着替黑发提督的战术构想添上最后一笔之任务的突击舰分队,却迟迟不见踪影,而本阵此刻却已经处在溃败的边缘了。即使沉稳如席瑞拉的人,也不禁开始对着虚空叱责那支受到物理法则限制而无法更快赶来的突击舰分队。 不过,在讨伐舰队即将败北的前一刻,那支突击舰分队终究还是赶上了! 在疾速行军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就被拉伸为三角形的突击舰分队,以彻底昂扬的战意以及无以伦比的威势从后方杀入敌阵!其速之疾、其气之烈,就连已经作好接应准备的巡查分舰队,也几乎立即被这只千里奔袭而来的友军给抛在了后面。 原本应该严密无缝的包围网,在来不及对应的巨大速度差面前也不由得出现了短暂的错位断层现象。不过,随后巡查分舰队就赶紧跟上了突进中的友军,使得曾一度出现缝隙的包围网再次紧缩了起来。 此刻,在突击舰分队最前方、沐浴着光与火的三角顶端最锋锐的一点,是一艘在舰身侧面铭刻着暗云与闪电标志的突击舰。而在它后方,则紧紧跟随着隶属于同一人物指挥下的另外九艘突击舰。